这里的海拔,已经超过了四千米,天空显得异常得低,感觉那些星星,伸手就能摘到,偶尔有一颗流星划过,更是让他注视良久,好长时间,没有这么惬意地仰望星空了。
“明日定是一个好天色。”
刘稷转头,轻声一笑:“能下地了?还是要多歇息。”
“一条贱命,活过来便死不了,哪有那般金贵。”
张无价披着袍子,走到他的身边,一屁股坐到石头上,看他稳健的步子,刘稷就不由得感叹,这恢复能力,简直自带回血BUFF,哪还有半点之前要死不活的样子。
印象中,认识此人有大半个月了,还是头一回,主动来找他。
“贵驾既是姓张,又出自西州,不知道与张怀寂、张雄祖上,可有渊源?”两人没什么交情,也只有这一趟,算是结了些善缘,刘稷左想右想,只能从家世上头找话题,否则以对方的慢性子,只怕一个时辰都讲不到一句话,那样也太过尴尬了。
“他等是高昌大族,我等却是汉人,家祖是沙州人氏,在那边倒是薄有些家产,不过某自幼充了碛西募人,早已断了来往,后来在西州娶了亲,就算是落了根,不过是个普通的百姓罢了。”
张无价说得轻松,刘稷却是听得明白,对方说得很清楚了,他不是高昌张氏出身,想来如果有这么高的谱籍,又怎么会穷困潦倒到没有饭吃,没有土地下葬。
西州,如今已改称了交河郡,沙州,则是敦煌郡,不过平日里,都是约定成俗地以旧称,谁知道长安城中的那位天子,脑袋一热,又会兴起什么别的幺蛾子?
可沙州张氏?
刘稷心中突然间一动,这也是一个了不起的家族,再过不到百年,将会有一个十分有名的人物横空出世,将被吐蕃人占据了许久的河西诸州,重新献于大唐治下。
这个人叫张义潮。
眼下,估计连他父辈都还是个受精卵,看了一眼张无价,刘稷笑着摇了摇头。
“世家大族,也是前辈们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出将入相,显赫几代,一个世家也就成了形,你又怎知,我辈中人,就不能在这英雄之地,打出一片天地?打出一份传之子孙的基业。”
张无价的眼中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你这岁数,有此志向,理所当然,某等早已熄了那心思,如今只盼着再立些功勋,挣些养活家人的钱财,于愿足矣。”
也是一个心中有火花的人物啊,许是在刘稷的身上,看到了十五、六岁时的自己,话虽然说得萧索,心思其实已经透出来了。
“老张,旁的不说了,你信不信我?”
此刻的刘稷,给张无价的感觉十分复杂,如果没有女儿的那档子事,他会为自己碰上这样的上官而欣喜不已,而眼下,他压下的心中的那些起伏,郑重地点点头。
“这条命,都是你救下的,有什么吩咐,你说吧。”
梁子结得太深了,指望人家纳头就拜,还是不现实啊,刘稷也不强求,至少两人的关系在朝好的方向走,他很知足。
只不过,没等他讲出什么,一个黑影从远处道路尽头现出,在星光的照耀下,走得有些急促,他马上站起身,手搭到了横刀的刀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