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辛子豪就读的是港大中文学院而不是医学院,也知道有种疾病类型叫做遗传病,而且只要是遗传疾病,基本上都是现代医学难以解决的疑难杂症!
辛子豪不知道这段时间眼睛的异状到底是妈妈遗传给自己的疾病,还是自己的大惊小怪,但是只要想到妈妈的悲惨遭遇,他就感到眼部的不适感成倍放大,甚至原本不曾疼痛的眼球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这也不能怪辛子豪不够镇定,实在是儿时的那一幕给他留下了太深太深的惨痛记忆——前一刻还是温柔慈爱的妈妈,转眼就变成了凶恶的暴徒,踢在他胸腹间的那一脚,让他在病床上躺了足足半年多,而爸爸的脸上也留下了几道深浅不一的狰狞伤痕!
幸福的一家就这样走上了命运的歧途:原本在金融公司前景光明的爸爸,因为脸上那几道看起来可怕的伤疤而前途尽毁,最后不得不在夜市摆摊谋生;本来活泼好动的辛子豪因为那一脚伤及内脏不得不卧床休养半年,从此体质虚弱无法再进行剧烈的运动……
而辛子豪的妈妈,则被确诊为具有攻击性的精神分裂症患者,收入青山精神病院治疗,不过治疗效果非常不好——伤愈下床的辛子豪曾经跟着爸爸去探望妈妈,结果看到的是一个瘦骨嶙峋、宛若骷髅的女人,他无法从她脸上找到任何熟悉的、属于妈妈的特征,反倒是记住了那双充满血丝、半凸出眼眶、仿佛随时会从脸上掉下来的眼睛——它们充满警惕地四下打量着,任何一个人出现在它们的视线范围内,必将引来那个不像妈妈的妈妈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那次探望之后,辛子豪整整做了一年多的噩梦,有时会梦到在海洋公园中的那一幕,更多的时候却总会梦到那双恐怖的眼睛,它们死死地盯着他,连眨都不眨……
于是从那以后,辛子豪再也没有去探望妈妈,尽管每次午夜梦回,他总会在心底呼唤着“妈妈”这两个字——在他幼小的心中,那个关在青山精神病院中的疯女人不是他的妈妈,妈妈的形象永远固定在了微笑着对他比出“OK”手势的那一刻……
再然后,辛子豪不再做噩梦之后的某一天,他的爸爸收到了通知:那个他曾经无比孺慕地叫做妈妈的女人、那个伤害了他、带给他无穷噩梦的女人……去世了!
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辛子豪的第一感觉居然是轻松,仿佛压在心底最深处的某块巨石被人搬走一样的轻松,然后连续好长一段时间,他在梦里总是梦到那个总是温柔地注视着他的妈妈……
辛子豪没有见到妈妈的遗容,他的爸爸害怕他再次噩梦缠身,所以把他留在了家中,后来听说爸爸把妈妈的遗体捐给了某个医疗机构,据说是为了研究那种查不出病因的眼部疾病的治疗方法,只是之后很多年也未见有这一类的成果见诸于报端。
时间是治愈伤痛的良药,再可怕的噩梦在时光的冲洗下也会变得了无痕迹,长大成人的辛子豪已经有意无意地忘却了童年的阴影,妈妈的含义似乎也仅止于钱包中那张有着温暖笑容的照片,可是为什么不过是眼睛出了些小小的问题,就让本以为早就弃之脑后的噩梦再次重现?!
如果只是噩梦倒也罢了,了不起再努力忘记一次就好,可是随着噩梦而来的,是疑似遗传病的威胁——想及最后一次见面时妈妈那恐怖的形象,辛子豪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脚步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
越是着急越容易发生意外,就在踏出校门的时候,忽然校门外冲进来一个人,辛子豪躲闪不及,顿时撞了个满怀,结果自不用说,身体虚弱的他哪里撞得过别人,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