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麾下有两名命格极差的国士,一位是这几年声名鹊起的徐庶,福薄命浅,不敢也拿不起一些过于沉重的福禄,只要多拿两个铜子家里不是着火就是遭受一些个莫名其妙无妄之灾。
另一人比起徐万里鼎鼎大名的多,或者说臭名昭著更为熨帖,徐庶给自己招来祸患倒也无伤大雅,不妨碍他访庄交友士子雅集,戏志才可就真真正正是个扫把星转世,亲属故旧亲朋好友没有一个不被殃及池鱼的。
但凡是在戏志才那间茅草屋周围建造的屋舍,遭遇大火都是轻的,最惨的一位豪商连累远在千里之外的上百间商铺,一夜之间给一起飞来横祸大火烧了个精光。
自从这件事过后,为了两倍利润就敢杀人越货比胡人还凶狠的商贾们,见了外出沽酒的戏志才,远远的就把生意兴隆的商铺关门大吉,等扫把星走了以后再开门。
哪里还有在书山山脚建造屋舍的胆子。
早些年勉强可以遮风挡雨的陋室茅草屋,这几年富丽堂皇了不少,说是富丽堂皇其实不过是多了一圈篱笆,多了一块青翠可人的小菜圃,非要说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就那几只生出来没多久的绒毛雏鸡值些五铢钱。
菜圃边缘,素钗布裙的妇人抓着一捧稻谷,时不时的撒向那几只绒毛雏鸡,目光温柔。
“春华姐姐,春华姐姐。”
篱笆外传来一阵清脆且欢快的女童声音,一名年龄不过七八岁的小女童,站在一头似牛非牛似马非马的奇怪牲畜背上,笑容灿烂的奋力招手。
戏志才出山以后毫不忌讳住在这里的张春华,怎么说也是河内大族出身,饱读诗书,这些年为了迎合学究天人所学驳杂的戏志才,诸子百家的经典也涉猎不少,自然不会对那头奇怪牲畜感到大惊小怪。
反而是一脸的笑意:“月英妹妹小心一些,别从木牛流马背上摔下来,你和小诸葛琢磨出来的这具墨家机关战具还没稳定,忘了上次路过独木桥那件事了。”
扎着两个小鬏鬏的黄月英,顿时赧颜。
以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登顶胭脂副评第二的黄月英与胭脂副评第十的才女张春华,相识颇为巧合,几年前年纪更小的黄月英和小诸葛鼓捣出一具墨家机关战具,得意洋洋宣称是有牛的力气马的速度。
金童玉女般的两人乘坐这具木牛流马在书山四处晃悠,路过陋室茅屋十几里开外的一条不深不浅溪水,木牛流马突然四分五裂,掉进了淹没壮汉腰膂的溪水,若不是张春华刚巧路过救了两人,还不知道要喝多少呛水。
张春华不知道的是,等待这个机缘许久的倒骑青牛黄紫道人气的是险些跌破坐忘道心,若不是估计张春华气运在身,与未来的某位天之骄子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早就当场打杀她了。
擅长侯风气且精通谶纬一道的黄承彦,事后才福临心至的算到女儿和弟子遭人算计,这位多年不曾动肝火的醇儒,拖着正在家中翻阅儒家经典希望借助‘中正平和’四字砥砺武道的北地枪王吕良,气急败坏的冲上了终南山。
颇有点武帝童渊老而弥坚意味的吕良,风华正茂的年轻时算不上顶尖武夫,反倒是年纪大了,让他趟出一条类似于王老剑尊取百家之长的路数,只不过王老剑尊是弹指断百家,吕良是遍览稷下学宫库藏的各门各派乃至历朝历代的武学典籍。
虽说稷下学宫秉承先秦遗风,海纳百川,来者不拒,但在稷下学宫白吃白读了数不胜数的各类典籍,吕良心里总是过意不去,二话不说立马拎起那杆杀的北方胡人心惊胆颤的名枪黄庐冲上了终南山。
这座‘天下道林张本之地’的道教名山,险些被中正平和了多年收敛了杀心的吕良砸烂正南大殿,若不是黄承彦莫名其妙的掉头就走,重大道轻武道的终南山没了术剑剑甲于吉的坐镇,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成为天下道门的笑柄。
这场因为自己险些引起天下震动的风波,黄月英显然是一点都不知道,否则早就蹿捣小诸葛一起去找那头驮着一大碑的大乌龟了,撞死那群牛鼻子老道。
黄月英蹦蹦跶跶来到张春华身边,羡慕的瞅了一眼胸前蔚为壮观的光景,笑嘻嘻道:“鲁肃那个木头让我告诉春花姐姐,姐姐要是真想得到志才大哥的芳心,半个月以后会有一个绝佳的机会。”
鲁肃?长相一般气质不俗的江东大族子弟,在红袖添香素手研磨优渥环境下长大的他,怕是从来不知道茶米油盐为何物,自从志才大哥离开以后,经常红着脸跑过来为自己挑水劈柴,那双从来只握笔持书的白洁手掌,磨出了好几个血泡,自己又不是月英妹妹那样的小孩子,怎会不知道鲁肃存了什么心思,他怎会........
这辈子做梦都想嫁给戏志才却总是被拒之门外的张春华,来不及多想,赶忙扔下手中的稻谷,跳上了木牛流马。
溪水边,柳树下。
略显拘谨的少年,紧张的望着那处简陋茅草屋。
素钗布裙预料之中的跨上了木牛流马。
大失所望。
又长出了一口气。
学着曾经在稷下学宫撵的各路学子鸡飞狗跳,孙策孙小爷的模样。
头枕青草地,嘴衔一根草。
哼起来一首白首吟。
末了。
嘴角弯起一条极美的弧度,似是杏子黄时的家家雨,又像芦苇荡里的飞絮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