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师昨晚住院了,说是劳累过度,肝不好,医生命令他卧床休息。其实哪里是劳累,又不是第一次带毕业班,分明是心病成疾。”
她无声地叹息。
凌玲说,离婚是她和孟愚的解脱。她背负心灵的枷锁,放逐他乡来惩罚自己,而留在原地的孟愚呢,走在校园里,想着从前的一朝一夕,与凌玲的相依相伴,回到家,看到凌玲布置的一点一滴,如何解脱?
时光很好的灵药,会治好所有的伤痛,但在这治疗的过程中,我们该怎么熬?
午休时,和班上的几个同学去医院看孟愚。孟愚半倚在病床上,埋头改模考试卷,杨羊眼睛红红的站在他床边。
班长喊了声:“孟老师好!”,把手中的花束放在桌上。
孟愚抬起头,不太赞成地看了看童悦:“现在学习那么紧,怎么还把他们带过来?”
“关心你呗。”童悦说道。
“我挺好的,明天就回去上课。”
“你疯了?”杨羊急了。
“窝在这里,我才会疯。我的病我有数,我会每天过来输液,现在是模考阶段,我比较而言轻松些,没事的。”
“你是怕今年的优秀教师被人抢了?”杨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语气非常关心。
“杨老师,你先回去吧,同学们也回去上课,童老师,我想麻烦点事。”
杨羊十指绞着,不太情愿。孟愚却把脸别过去,不再看她。
杨羊无奈,领着几个学生先走了,孟愚长舒一口气,把被上的试卷叠起,“我都改好了,这次没办法给他们讲解,有些要注意的要点,我都写在上面,你帮我发下去。”
“为什么不接受她?”童悦看着孟愚灰暗的面容,心酸酸的。“不要把自己弄得这么凄惨。”
孟愚苦笑,“我和凌玲的恋爱,是她倒追我的。那时,她的温柔、体贴胜过杨羊十倍,不然我这个书呆子也不会被她打动,可是,结果呢?我不想再花个八年、十年的,再等来又一个凌玲。”
“人和人是不同的。”
“但是人是会变的。我不是声讨她们,我只是在反省自己,我可能无法带给别人幸福感吧!”
“你太悲观。”
‘事实让我不得不悲观。所以暂时我不想开始新的感情,我只想做个称职的老师,不想连我的学生们也恨我。”
“凌玲并不恨你。”
孟愚沉默了,护士过来输液,严令他躺下休息,童悦起身告辞。
她替孟愚上了一堂语文课。未来的栋梁们都有自学的能力,孟愚的批注又那么明细,她只需坐着维持课堂纪律就行。
晚自习结束,等到学生们回了宿舍,教室里的灯熄了,她才回办公室拿包下班。
叶少宁好整以暇地坐在她的位置上,斗地主斗得正起劲。
“你怎么来了?”
他摆摆手,递给她一个纸袋,“这盘就要赢了,等我两分钟。”
她打开纸袋,里面是豆花和蛋饼,还挺暖的。纸袋上的标记是青台一家老作坊,生意非常火,早晨店门前都排着长队。她经过时都是咽下口水,瞟一眼,不敢停的。
她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其实她也没吃晚饭,今天胃有点不舒服。
“哇,我现在也开跑车了。”他笑嘻嘻地关上电脑。
“光脚的可比开跑车的狠。”
“为啥?”
“开跑车的不小心就成了骑自行车的,骑自行车的不小心就成了穿草鞋的,穿草鞋的不留神就光了脚,光脚的可以横着走竖着行,再输也输不到哪里去,谁怕谁!”
“你简直就一亡命之徒。”
“是哦,所以你可别欺负我。”清眸倏地掠过一道冷光。
“欺负你的后果是什么?”
“非常非常严重。”
他笑了,揉揉她的头发,“那我可得小心着点,童老师,现在可以和我回家了吗?”
天上,一弯勾月,两颗闪亮的星辰。
他没有开车过来,“太久没这么放松了,我走着来的。”
夜风非常凉爽,她也不想开车,“那我们就走回去吧!”
“你明早上班怎么办?”虽然步行只有半小时,但那样她就得又早起半小时,他舍不得。
“你送我!”
“明早我要去恒宇上班,一大早就得去机场接人。”
“谁呀?”
“裴董,明晚你还得腾出时间陪我去吃个饭,所以青台分公司的高层领导都要携眷参加。明天下午我陪你上街买件礼服,我瞧你衣柜里没有这种场合穿的衣服。”
“好呀,正好也帮你买几件内衣。对了,昨天那条三角的斑点内裤舒服吗,是啥牌子的,我忘了。”
他慌忙清咳几声,捂住她的嘴,“咳,咳,童老师,在校园里讨论这限制级的问题好吗?”
她看着他,只觉得心越过千山万水,前面,山穷水尽,仿佛已是天的尽头。
她给过他机会,他放弃了。
那些曾经描绘过的关于将来的一幅幅蓝图,那些曾有过的心动、执著,像突然爆破的玻璃,一片片散向四周,找也找不回了。
也许他并不会离开她,但过去的某一个时间里,他走远了。她说过不问过去,只要现在,只要眼前,其实那也是有条件的。
那个过去只指他们没有相遇过的从前。有了她之后,她能接受他的走神、恍惚,却无法原谅他的??????
“怎么了?”他察觉他的缄默。
“我??????我去开车。”她从他手臂中抽回手,转身。
她突然想到,那双手臂昨晚抱过别人之后又抱了她,“呕”地一声,刚吃下去的豆花与面饼全数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