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下能够依靠的只能是游阙。楚军罕见布置了一支游阙:四个郢师加上斗矢率领的南郡五氏师,以及一万多名齐国市人士卒——将率全部反对市籍者参战,但屈光已允诺同意他们参战,因此他们只能作为游阙安排在军阵后方,保护大军的侧背。
成为士卒参加战斗本是国人的荣誉,进入战国后庶民因征伐的频繁厌倦躲避时,市人商贾却因获得这项荣誉而激动。他们自此摆脱了自西周以来的卑贱身份,不需再仰视普通的庶民。
“禀大敖,凿堤将成,小迁时可破堤。”工卒军官从阴沟东堤跑来禀告,还有大半个时辰。
“速速。”熊荆抬头看了一下天,太阳就在头顶的位置。如果小迁时两军开战的话,按照他天黑前结束战斗的设想,楚军只有三个时辰结束战斗。
“唯。”工卒答应一声,行礼后转身跑了回去。这时候火炮全部放列在阴沟河道西侧,看着这些火炮,熊荆忽然产生一阵幻觉:河道厚实的冰雪忽然坍塌,所有火炮都坠入冰冷的沟底。
“大敖?”庄无地不知熊荆为何失神。还有半个多时辰炸堤,现在步卒骑卒应该进入河道。
“恩。”熊荆的目光从阴沟河道上收回,闻言命令道:“全军前进!”
经过四个多时辰的等待,正午时分联军有些混乱的阵列再度齐整,各师旅跟随本阵的军旗,齐步走上一丈多高的堤岸,而后又从堤岸上瀑布一样倾泻下去。在对面高台上的秦卒看来,飞扬的雪尘中,楚军军阵像是一匹鲜亮展开的鲜绸滑入了阴沟河道,然后凝立不动。
王翦未等斥候禀报只凭西面扬起的雪尘就知道楚军正在前进,整个军阵十有八九进入阴沟待命。一旦巫药炸毁东面堤岸,列于阵前的巫器就会对准己军狂轰。鏖战五年,楚军的战术秦军非常清楚,毁天灭地的巫药和所向披靡的巫器让任何军队都不敢直撄其锋。
雪尘还未全部落下,王翦就命令布置在最前方的六百多部强弩和四百多辆投石机紧急后撤,保护这些强弩和投石机的前军也跟着后撤。他们最少要距离阴沟东堤七百步,才能躲过敌军巫器所发射铁弹的打击。
步卒正紧急后撤,掘沟未成,圉奋率领的一万五千名骑卒缓缓进入战场,列阵于前军之前。骑着汗血马的圉奋掠过前军军阵时,不知为何忽然指了白林一下。白林心里自然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任由左右看来也强作镇定。他总不能告诉旁人,他与圉奋十二年前曾经结仇吧?谁又能想到,一个小小的簪袅居然成为率领四万骑卒的骑军大将军。
苏复是知道这段恩怨的,他道:“此人对将军无礼,他日必当……”
“他日?”白林笑容更苦,他和圉奋乃至五十万秦军都处于的生死边缘,圉奋想报仇又如何?想报仇也要两人都活着才行,他惆怅道:“安度今日方可再言他日。传令全军,转身!”
“已备!已备……”阴沟河道,一队又一队工卒亮出了旗帜,表示已备。熊荆担心时间不够,战事会拖到日落,见此没有任何延误,直接让旗人打出引爆的命令。
‘轰……、轰……、轰……’一声接一声的爆炸接连而起,凿堤的工卒变成了巫觋,他们在十八万联军将卒面前表演了一场盛大无比的旷世巫术。一道又一道的火光从地底迸出,天崩地裂,土尘遮天。看着这种非自然的力量,连想呼喊万岁的楚军老卒也禁不住浑身发颤,下意识祈祷。
在工卒点燃火药之前,秦军就全军转身了,这主要是担心士卒看到巨大爆炸下土堤冲天而起会产生不必要的惊慌。对于大多数秦卒而言,猛烈的爆炸只是脚下一阵剧烈的震动,再便是气浪从背后袭来。谁也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再转身时,未落的尘土中,破碎的土堤露出一段段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