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军士卒乃中军,彼等初战,只能炸之。”屈光是中军之将,他很清楚麾下士卒的能耐。简单的说,中军就是一块增加阵列宽度的盾牌,只能防御,不能进攻。
“圉奋!”土堤上的妫景突然暴喊,他看到了圉奋的将旗。随着这面将旗冲上阴沟东侧堤岸的,是一望无际数不清的秦骑。本来驻马东堤上的楚军斥骑顿时被驱散,他们不得不退下土堤,回到阴沟河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平最恨的人,对妫景来说,这个人就是圉奋。他恨自己当年没有亲手割下他的头颅,让他苟活到现在,让他诱杀了项超,让他斩杀数以千计的楚军士卒。伴随着这声大喊,妫景策马冲下土堤,他现在就要杀了圉奋!
“妫将军……”妫景忽然冲下土堤让身边的骑将骑士措手不及,有人不知所措的喊叫,但更多的骑士跟着他冲了下去。
相隔仅仅里许,妫景的呼喊和动作引起了圉奋的注意。如果要问圉奋生平最恨的人是谁,他一片茫然。可要问他生平最恨什么,回答必然是那些处处高人一等的贵族,以及贵族无处不在的楚国。他永远记得十二年前的清水之战,老斥候带着他反冲向秦军,掩护妫景这个贵族速逃。
凭什么贵族可以生,庶民奴仆就必须死?!如果那些迂腐的尊贵仅仅是因为他们踩踏在庶民的头顶上所以尊贵,那他宁愿以性命为代价将他们斩落马下。
看到妫景冲下土堤,仅仅迟疑了一秒,圉奋的脸开始扭曲,他狂喊一声:“攻——!”随即对准妫景冲来的方向策马奔了下去。
王翦的军命是驱走楚军斥骑,最少要把他们赶下堤岸。圉奋此时命令全军进攻,一万五千名秦骑仿若决堤的洪流冲下了堤岸。秦骑的大规模的冲锋又引起了楚军骑士的冲锋,水银泻地般,一师又一师的骑士毫不犹豫的冲了下去。
“禀大敖!秦骑攻我。”老成的弃疾踵冲下土堤前派来一名令骑。熊荆此时正在命令炮卒拖炮上堤,以掩护工卒焚烧堤岸的冻土,掘开堤坝埋入火药。幕府就设在土堤之下,听闻禀告熊荆快步登上一丈多高的土堤。
雷霆般的蹄声回荡在阴沟河道内,积雪狂卷而起。一侧是身着五颜六色长襦、外披灰白色布甲的的秦骑,一侧是罩着红袍、人数更少的楚骑。两道激流冲下东西堤岸,马上就要凶猛的对撞在一起。没有步卒交兵前一阵接一阵的呐喊,只有沉闷的蹄音以及骑长们响亮的口令。
奔驰在楚骑最前方妫景怒火中烧,奔驰在秦骑最前的圉奋心怀怨恨。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仓促剑两人都没有骑矛,只有佩剑。让妫景意外的是这次圉奋骑着的也是一匹龙马,最少是一匹大夏汗血马。他没有失措,反而更加快速的纵马向前。
妫景眼中只有圉奋,圉奋眼中却囊括了妫景身后那些冲下堤岸的楚骑。他只能用稀疏的余光观察,因为妫景已奔到近前,雪亮的宝剑折射出即将被云层遮挡的阳光,带着前冲之势极速刺来。知道妫景必会如此的圉奋嘴角发出一丝窃笑,他是看到妫景没有骑矛才冲下来的。
剑刺来的一瞬。圉奋忽然从马背上往里侧摔倒,与马背水平的身躯恰好位于妫景刺出的剑锋之下,用力猛刺的妫景没想到圉奋会采取这种办法闪避,收剑已经不及。妫景的剑落空,整个人都横倒的圉奋错身时反刺他没有胫甲保护的小腿后部,剑锋一刺而入,再出来已沾满鲜血。
严寒之下血液没有喷出伤口就已经结冰,妫景清晰的感觉到冰冷的剑锋刺中了胫骨,剑锋削擦着骨头,随后整只脚便失去了应有的知觉。他闷喊一句,额头瞬间是汗,这时眼前奔来秦骑的骑矛已经放平。
圉奋是圉童出身,骑术自然要好于妫景。可厮杀时他能做出这样的动作,熊荆也自叹不如。没看到圉奋刺中妫景何处,但能看到他剑尖上的那段鲜红,熊荆断然道:“吹号!”
“两军方才交兵,不可吹号。”庄无地也站在堤上,他没有看到妫景与圉奋的交锋,只看到两军骑兵已经冲撞、厮杀在了一起。此时下令撤军,楚军返身撤退必然不利。
“那便开炮!”熊荆不再看堤下混乱的战场,看向堤坝外正拖曳上堤的火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