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那一切,都能追溯到现在这个时刻,追溯到今日这场决定天下命运的决战。楚人避迁并不能改变这种命运,楚人避迁不能改变这种命运的原因在于:楚人的血脉或许得到保全,但天下列国的血脉并没有得到保全——一个民族,一个文明如果选择性的扼杀他的全部精英,那么她永远也不能恢复。因此殖民的要点在于‘迁其公室’,毁灭的关键在于‘卡廷森林’。
熊荆心潮起伏、目光流转,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诸人张望着他,左史的毛笔悬着在空中一直等待,到最后墨汁滴在了那张空白的楚纸。然而熊荆舒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他沉重的走在幕府的地板上,再也没有之前轻盈的感觉。
“卜否?”士卒正在用早膳,楚军惯于这个时候占卜。
“卜以决疑,不疑何卜?”熊荆毫不思索的道。见诸人一怔,知道不占卜将卒、赵魏齐三军会很不安,改口道:“卜。”
“唯。”庄无地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熊荆下令占卜。占卜的时候熊荆也在旁侧祈祷跪拜,战争的胜负从来没有定论,看上去胜券在握的联军也存在失败的可能。
祈祷,祭祀,跽坐闭目安静的等待。一刻钟后,占卜的庄无地拿着龟甲面色不愉的跑了过来,苦笑道:“不吉。”
“不吉?”熊荆心中发凉,他强笑道:“为何不吉?”说罢又看向祭台上的三牲,“祭祀不洁?”
占卜不吉可能有很多原因,也许是没有斋戒,也许是不够虔诚,也许是祭祀不洁,三牲不足。好在不管是什么原因,按照惯例都能重新占卜,如果连续第三次占卜都是不吉,按照惯例就不应该出战。熊荆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道:“再卜。”
“唯。”庄无地答应了一声,转身而去。这一次包括熊荆在内,所有人都看着跪拜祈祷的庄无地,他吟唱的声音似乎盖住了外面北风的呼啸,大幕一片安静。这一次的占卜比任何一次都要长,长到天已大亮,各师旅的甲士马上要出帐列队,他才满头大汗的结束祈祷,带着火星的龟甲被他奉了上来,“禀大敖,大吉!”
“大吉?”熊荆看向他手上的龟甲,兆纹几乎全在‘胜’这一侧,‘败’那侧的兆纹寥寥无几。
熊荆能看到,其他人也能看到。“大吉也!”他们忍不住喊了起来。
‘援夕之月戊申之日,敖将战,军司马卜之,一卜不吉,再卜吉也,敖大悦……’右史倚宪的在楚字上写道。他这句话还没有全部写完,帐外就传来了卒长、偏长的口令。一队又一队的甲士走出幕帐,按师旅集结;炮卒从马厩牵出挽马,套上橇车。而在此之前,轻骑早已奔出军营,摒绝四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