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毋盐嘉笑声哪怕是白日也让人惊恐,他看向刁宽和程满有些鄙夷,一种子钱家的世界你们实业家不懂的意味。“秦国之商贾,乃秦国与天下之商贾,而非秦国国中之商贾。彼之商贾,购秦国所需之物,贩秦国所产之货,非真商贾也。
秦国之市大多官营之,便有私商,亦是重其租税,十倍其朴。秦律虽未言商贾无罪亦为城旦鬼薪,然秦律却言:‘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收孥’。我等市籍不能改之,秦人治下安能不贫?若贫,安能不举家收孥,为城旦为鬼薪?”
幕府内多是商贾,毋盐嘉之言说的每个人心里发冷。因为齐国很多产业也官营,所以他们无法想像秦国官营的程度,但他们完全相信毋盐嘉所说。十倍其朴,谁能不贫?即便不是十倍其朴,私人与秦国官营竞争,就如同与齐国官营竞争一样,谁又能竞争得过官营?竞争不过自然穷困,一穷困就要被收为官奴。想着想着不免有些发抖。
毋盐嘉再道:“为今之计,只能不告众人,速速拔营而西。朝廷若遣人再来相告,可谓军中士卒此乃朝廷之诒也。”
“不可。”屈光马上反对。毋盐嘉的办法与他不同,他求见齐王,是希望齐王能明确支持齐军出战,毋盐嘉则干脆不顾太子升死活,欺骗士卒说此事为假。
“大王必不允也。”毋盐嘉见屈光把希望寄托在田建身上,很是失望,他太了解田建了。“规小节者不能成荣名,恶小耻者不能立大功,大夫何必拘泥于此?”
“我非求荣名立功,乃为救列国救天下。”屈光长叹口气。“太子之生死,当由大王决之。大王不允,我必当告士卒与实情。”
“此秦人缓兵之计也!”毋盐嘉老奸巨猾,这个时候也是急了。他与高高在上的齐国大夫们不同,很早就知道了秦国必一天下,不会真让齐国偏安潍水以东;也知道楚军力弱,王翦悍狡,此战楚军未必能再败秦军。
现在大营中已有三万士卒,一路行之长城,路上还能追来一两万人。五万人入楚至大梁,十五万人对阵六十万秦军,胜利的机会仍然渺茫,然而再渺茫也要打着一仗。不打,有舟楫能避迁之人财货的损失将不可计数,没有舟楫不能避迁的市人农人不是沦为秦国官奴,就是变得一无所有。
“齐国非我楚国,太子乃国之储君、民之君父,大王未允,怎可置之生死于不顾?”屈光道。“且我楚人何时敢毋敢蔑天之灵?行小人之径?”
屈光言语里也全是无奈。他不能欺骗营中的三万士卒,而三万齐卒又视齐国太子为君父。如果自己赶赴大量与战将使使得君父被杀,就是不孝。而如果欺骗他们,一旦他们得知此事不是朝廷的欺骗而是自己这些人在欺骗,会发生什么不难想象。
屈光拒绝撒谎,毋盐嘉也无可奈何,卢屠直接问道:“大夫孤身而去,我等若何?”
“楚国召天下各国壮士与战,你等若愿赴大梁,亦可赴也。”屈光道。
“我等?”卢屠看着身边站着的人,“集我齐国市籍之丁壮,也不过三万余,然聚兵并非一旬之事。”
齐国制国二十一乡,工商市籍之乡六,不到人口的三成。以各国的习惯,市籍是不要征召出战的,可这一次为了救天下启外朝,平时不出征的市籍子弟也背着粮秣从军。
卢屠苦恼市籍人数太少时,幕府外传来谒者的声音:“大王急召屈大夫,请屈大夫至正寝谒见。”
“尚若直言相告,士卒与我等至大梁否?”屈光很快走了,他走之后众人先是沉默,很快便有人问了起来。
“营中士卒多是有田之人,彼等若知太子生死皆在其至力去齐至大梁与否,多不去。”喘息过来的毋盐嘉答道。
“那当如何?”田斗金跳了起来。“农夫不去,市人仅万余,何以胜?”
“若是大王不允……”毋盐嘉眼睛眨巴着,只说了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