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吏也畏惧屠夫,领头的市吏正要大斥屠夫们不守王法,卖楚菽的坐贾已经抓起楚菽扔了过来,一顿土豆雨下,皂吏们气势更弱。与刚才气势汹汹冲进来不同,他们一些人连铜戟都丢了,钻出人群逃了大市,众人见状忍不住欢呼笑骂。
“诸壮士厚义,屈光谢过。”屈光不敢鄙薄这些屠夫,特意下车向这些揖礼。
“岂敢。”羊屠不是首领,一个秃头壮汉才是这群屠夫的首领。“大夫之言深得我等之心,秦王欲奴天下,楚军若败,天下亡也。我齐人岂能坐视?五日后我卢屠必随大夫赶赴大梁。”
“我等也去!”羊屠连同其他屠夫扬起手上的尖刀,也要同往大梁。
“还有我等!”刚才破口大骂的一众大商喊道。
“我等我等……”与皂吏的打斗仅仅是屠夫,但在场之人无不欢呼。屠夫去,商贾去,一些入市买卖的即墨士卒也忍不住出声要跟去。只是,这也不过数千人,根本没有田合说的几万人。
“以我之见,彼等必逐大夫,与其如此,不如大夫暂居于此。”刚才哀叹自己没有兵甲的那个布商挤了过来,担忧那些秦狗会驱逐屈光。
“居于此何用?彼等一堵市门,何人知屈大夫在大市之内。”卢屠反对。“大夫既言五日后至南门外,便在南门相侯。为多聚兵,我等当速速遣人至他处相告……”
经历上次的即墨暴动,诸人不再是屠夫是屠夫、铁商是铁商、布商是布商,各商各贾已彼此勾连,渐渐成了一体。卢屠说着如何如何联络乡里时,一位不知何时围前的商人揖礼问道:“敢问屈大夫,楚王曾要我齐国启外朝、朝国人,确有此事否?”
“确有此事。”屈光毫不犹豫的点头。“惜彼时正朝大夫不允,大王又失权,故而……”
各国国情不同,楚国即使开了外朝,外朝对正朝也是依附态度,除非正朝伤害到了庶民的利益,不然几等于不存在。齐国田氏掌国至今,各邑大夫大多失去了武力,若开外朝,掌权的必然是外朝而不是正朝。外朝不开,国事商贾庶民就无权干涉,暴动也是无用。
“此战若胜,楚王可助我齐国启外朝否?”商人眼巴巴看着屈光,怕他不答应,又怕他过于轻易的答应——这意味着楚齐之间可能要打上一仗。只有打败了王卒,齐国的外朝才能开启。
“可。有何不可?”屈光大声答应。楚国对齐外交失败的根源就是纵容了田氏大夫,没有强制性开启齐国外朝。这群大夫在台上除了算计还是算计,与楚国不能勠力同心。“此战之后,我楚国必助齐国启外朝、召国人。”
大市之内,屈光的承诺让商贾们两眼放光,他们做梦都想着启外朝的那一天。大市之外,大行田围的车驾刚刚抵达,车还没有停稳,便看到秦使顿弱和王敖的车驾在大市之外,一侧还有刚刚被驱赶出来的皂吏,其中两个还在哭号。
“荆国侯谍于大市中疾告,言五日后率众至大梁与我秦军为战。”顿弱是正使,王敖是副使。秦军舟师移港,顿弱是来督促齐国配合舟师的。
“楚国侯谍?”田围不明所以,召市吏到跟前问了两句才发现事情极为棘手。“还请秦使返回驿馆,此事我齐国定当处置。”
“处置?”顿弱冷笑。“齐国如何处置?五日后齐人聚于南门赴大梁否?”
“即是荆人侯谍,齐国便当抓捕,枭首示众。”王敖表情淡漠,老师的失踪使得他处境艰难。越是处境艰难,他就越是要竭力为秦。
“大市之内乃屈子也,岂能捕杀?”田围无奈直言。“逐其离齐便可。”
“其乃荆人,当杀之。”顿弱不同意田围这种两不得罪的做法。只有齐国杀了屈光,才能斩断齐楚间的藕断丝连。
“我齐国不能。楚国待我齐人甚善……”田围正说着话,大市门口的皂吏忽然轰散,一辆戎车出现在诸人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