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备!”方阵间楚军弓手拉出了半弦,因为顺风,只要秦军进入八十步,他们就会放箭。
“大敖——!”秦军越来越近,景肥紧张中不但牙关发动,身上的肥肉也不住颤抖,他向着熊荆的方向大喊。
“已备!放——!”秦军前进到八十步,弓长果断下令放箭。弓弦颤鸣中,七千多支重箭离弦而去,射向准备大奔的秦卒。
“黄旗!”庄无地疾指向身后的巢车,进入八十步后,巢车上打出了可以爆破的黄旗。然而工卒必须看到幕府亮出的红旗才能拽动火绳。
熊荆看到了黄旗,但他的注意力只在秦军身上。面对空中射来的密集箭雨,秦军并不惊慌,他们举起左臂挂着的小盾,这种小盾此前从未出现在秦卒身上。箭矢暴雨般冲刷着秦军阵列,前排士卒本就身着铁甲,加上小盾遮挡住了大腿,实际并没有多少杀伤。
“放——!”第一波箭雨后弓卒再度齐射,这一次秦军更近,箭矢的落点也更近,第二波箭雨依然散落在铁甲与盾牌之间。
“攻!”七十步时,秦军鼓声愈烈,阵列中的屯长和百将剑指前方,嘶声呐喊。秦卒也爆发出一连串的呐喊,他们不再是踏步前进,而是举着酋矛狂奔而冲。
“大敖——!!”将率司马恨不得冲到旌旗下,强行举起那面发火的红旗,谋士的手心也捏着一把汗,担心熊荆错过最好的时机。
“举旗!”看到秦军疾冲,熊荆斩钉截铁的挥手,一面巨大的红旗被近卫步卒飞快举起。仅仅看到红旗一角,还没等旗杆竖立,景肥就大喝一声:“发火!”
“发火!”工卒一边呼喊一边急拉火绳,因为用力太猛,连人带绳往后摔倒。
“发火……”一共埋设十四处火药,四十二根火绳。工卒是所有火绳一起拉,以免有失。
此时秦军又奔前了数步,洪水般向楚军冲来。没有接到任何命令的楚军只能平放夷矛,抗拒秦人的冲击。巫器不能轰击,弓手不断放箭,步卒凝立未动,这让包括蒙恬在内的所有秦军将尉惊讶,荆人难道没有巫器就不会打仗?
“荆人……”蒙恬正想说荆人必败,大地忽然震颤。
“炸了。”红旗亮出半响没有动静,众将正在疑虑,熊荆感觉到了地面的震颤。
九十步外,被秦军踩踏的大地好似一颗大树被砍倒后又急速立起。大块大块的泥土从地底窜出,一边升高一边破碎,升到最高时它们形成大树巨大而且繁茂的树冠,破碎到粉末的泥块则变成树冠上的花叶,灿烂绽放在这个满是血腥满是杀戮的春日。
美丽的绽放永远只是一瞬,一瞬之后这些花叶便无可奈何的落下,再度升上来的是火药的白色硝烟和爆炸激起的黄色粉尘。炸飞到半空的秦卒跟着坠下,他们来不及呼喊就被烟尘吞没。
秦卒不再有人关心,甚至战争也不再有人关心。知道这个计划的将率司马,不知道这个计划的秦楚士卒,他们全被地底突然升起的十四颗大树夺走了魂魄,完全忘记此时身处战场。
“司祸庇佑!”楚军阵列有人情不自禁跪下。战前将率曾说过,大敖已请司祸降灾于秦人,在他们看来,这十四颗突然立起的巨大泥树就是司祸降下的灾殃。
“巫药……”楚军步卒跪下时,眼珠暴突的蒙恬只想挖掉自己的眼睛,又恨不得一剑把自己刺死。他失算了,那日楚军列阵于十里外,此后整个幕府想的都是如何调整暴露的战阵,再也不去想楚军有何诡计。
“啊、啊……”十四颗高达二十丈的泥树复立后又在空中消失,这时处于爆炸中心的秦军士卒才发出凄厉的惨叫。两千列军阵,真正被炸的只有中间一千四百列,并且因为军阵厚达百行,两头的行伍只是被爆炸的气浪震晕震倒,并没有全被炸死。当无数泥土从空中落下,一些震晕的士卒被打醒。
士卒的哀嚎如同楚军的重箭,箭箭射穿蒙恬的心,他‘啊’一声大叫,拔剑便要自刎。
“万不可!”身旁蒙珙一把按住他的手臂,安慰道:“尚有后军。”
前阵被巫药炸得粉碎,但秦军是前后两阵,前阵后方百步还有后军。清醒过来的蒙恬看向自己的后军,这时对面建鼓敲响,荆人已然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