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手还在一波一波的放箭,死尸在溃卒中越积越多,溃卒已和后阵秦卒脸对着脸,双方只隔着一根酋矛。各师听闻敖命一声令下,麾下掷弹卒立即冲前。每名掷弹卒有四名余卒,这四名余卒三人背弹,一人背盾并携有火绳,投掷由身材高大的掷弹卒完成。
火绳开战前便已点燃,立于大盾后方,撬开蜡液封住的点火孔和通气孔,将燃着的火绳插进去,白烟冒起时余卒喊一声‘投’,两斤半的掷弹立即被掷弹卒高高地扔了出去。
掷弹卒如果能与火绳卒配合密切,敌军的箭矢又不太密集,投掷速度超过弓手射箭的速度。此时秦军弩箭正在射杀溃卒,掷弹卒从容投出的掷弹在空中好似断了线的珍珠,一串串落入溃卒当中。
‘砰!’掷弹未落地便已爆炸,炸出破片的同时还喷出一团白烟。第一响溃卒还来不及反应,第二响、第三响、第四响……响起时,溃卒彻底慌乱。他们不清楚这是什么武器,更不明白这东西不过一炸两半,几百颗掷弹同时爆炸,很自然的让他们想起荆人的巫器。
巫器等于死亡,密集的爆炸声中,人群再度失去冷静,他们停止向两侧运动,抵着酋矛横冲几步外的后军阵列。看到这一幕的熊荆不敢怠慢,他急命道:“冲矛!”
‘咚咚咚咚……’安静不久的建鼓又一次敲响,幕府快速打出冲矛的旗帜,十二个冲矛方阵中的矛卒已举矛过头,他们对准几十步外溃卒怒冲而去。
与此同时,冷静下来的蒙恬也下达了进攻命令。妇人之仁绝不能在战场出现,他要命令后阵士卒马上刺杀阵前的溃卒,以免被他们冲乱阵列。
楚秦两军是死敌,然而现在楚秦两军矛卒对准的却是秦军自己。没有武器,没有阵列,人与人挤成一团的溃卒没有任何反抗,半刻钟不到便剩下一地的尸首和伤者,隔着他们,两军士卒终于脸对着了脸。
“冲!”冲矛未完的楚卒没有停顿,踩踏地上的尸体飞奔上前。对面杀红了眼的秦卒也大喊了一句‘攻’,双方就在这尸体铺成的战场厮杀。
五十行的阵列厚度最多不会超过十八步。楚军矛卒对准秦人后军冲矛时,掷弹卒投出的掷弹只能后移,投向秦军的阵尾。后军士卒没有像前军溃卒那般惊慌,即便惊慌,最后方的短兵也会弹压他们,将他们就地斩首。
掷弹一颗连着一颗声势极为吓人,可杀伤与巫器相比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掷弹炸出的碎片如果没有命中没防护的要害,连皮甲都不能洞穿。秦军将尉没有发现这一点,但他们发现短兵的弹压可以稳住摇摇欲坠的军阵,方才深深喘了一口气立即回望后方。
按照腹心蒙珙的布置,前后两道军阵的目的是为了阻挡楚军冲矛,前者已被巫药炸溃,现在只能靠后阵勉强支撑。但阻挡和支撑不是致胜的手段,致胜的手段是布置在左翼的五千骑卒。
秦军对楚军最接近胜利的一场会战是襄城之战,国尉府重点研究过襄城之战,认为最可能击败楚军的办法就是骑兵勾击阵后,蒙珙此战的布置就秉承这个原则。
针对楚人极易骄纵的特点,骑战时圉奋麾下的骑军与楚骑厮杀片刻便要全军后撤,以诱使楚骑远离战场,后撤大约十里骑军再与楚骑厮杀。秦军左翼有两万骑,与之相对的楚军右翼只有七千骑,这两万骑必须在缠住在楚军骑卒的同时迅速回击,快速勾击已经击败前军、正在进攻后军的楚军侧背。
计划不能说不完美,然而谁也没想到前军没有交兵就被楚军用巫药炸溃。这就造成爆炸前已诱使楚军骑兵远离战场的圉奋等骑都尉不知道前军已溃,而战场上早已胆寒的后阵士卒面对楚军犀利的冲矛根本无力反抗。
后军阵列只有五十行,仅穿一件胸甲,头戴一顶铁胄的楚军矛卒比任何时候都敏捷,目睹司祸降祸于秦人的他们完全不惧生死,他们深信神灵已站在自己这边,没什么军阵不能击破!
“杀——!”战力与郢师不相上下的项师士卒呐喊,冲向秦军早就单薄的阵列。‘轰’的一记,炮声突然响起。正在回望北面的蒙恬闻声一颤,陆离镜落在了地上,他悲叹道:“天亡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