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大王……”此时提前沈尹尚,当然是为了避迁。东洲船期是在夏季,眼下已近初冬,不可能是去东洲。“若行避迁,敢问大王我楚人当避迁于何处?”
“不可往南。”熊荆第一句话就是不能往南,不然排除气候,夷州应该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越往南疾病瘴气越多,人也多死。唯有往北,往北虽冷,可只要食饱穿暖,人将少死。”
“箕子之国否?”勿畀我问道。对于楚国之外地理,他要比鲁阳君熟悉。
“箕子之国连通大陆,秦人必至。”熊荆道,此时长姜已经拿来的地图。
“那是何处?”两人一同问道。东胡、匈奴是不可能,那更是连通大陆。
“去彼处,”熊荆指向箕子朝鲜南面的海岛,“蓬莱。”
“蓬莱?!”鲁阳君和勿畀我惊讶,他们所知的蓬莱可是仙人居住的地方。
齐人最熟悉黄海,齐人舟楫连通齐国和燕国,还会到箕子国以南收购虎皮、狐皮、鹿皮等皮货。然而受制于航海技术,舟楫难以横穿黑潮经过的对马海峡,所以远古时代前往瀛洲只有一条左旋漂流航线,即在朝鲜半岛南端漂流,任由黑潮将自己卷向左侧,最后在半岛东南方登陆,而不是在半岛对面登陆。
后世日本有四岛,但随着左旋漂流航线航行于琼海的舟楫只能看到三岛,看不到南面的四国岛,故以为只有三岛:蓬莱,方丈,以及瀛洲。
徐福东渡日本,若不能横穿对马海峡的北流黑潮,也只能从左旋航线等道。不过单桨战舟的速度超过九节,按道理可以横穿黑潮,直接在对马对面的九州岛登陆。
据说日本人姓氏里的羽田,就是秦,是徐福五百对童男童女的后裔。徐福能做的事情,比徐福航海技术更高超的楚人也能做。
“蓬莱不需海舟即可至。”熊荆解释道。“数年前攻临淄,战舟从横渡黄海,抵达箕子国之岛。由箕子国之岛往南……”
“大王?!”勿畀我忽然打断熊荆的叙述,“此事当秘,不应入臣之耳,臣请……”
“不必。”勿畀我是仔细的人,他不愿听避迁航线的细节。熊荆笑道:“举国避迁,必然兴师动众,我避于何处,秦人不知,秦人侯谍也知。
寡人以为,造舟场不应造全速建造海舟,而应该建造渔舟。”
“渔舟?”渔舟是比大舫还好造的舟楫,很多渔人请工匠,照着渔舟的样子自己建造。
“沿岸而行,渔舟可也。”熊荆道。“若有风暴,即可入海岬避之,有惊无险。贵人之家,可造海舟、战舟;富庶之家,可造大舫、大舿;庶民之家,可造渔舟。”
“楚国河舟一万三千吨,渔舟一万七千吨,单桨、双桨、三桨大翼四万吨;军中输运之舟两万五千吨,海舟八万吨,巴蜀运粮之大舫十八万吨,如此便有三十五万五千吨。”有关舟楫吨位的数字一直牢记在熊荆心里,他一口气就把楚国现有的舟楫吨位说完,然后道:
“顺流而下,十八吨大舫便可载五十人,一吨可载三名甲士;沿岸而行,一吨载两人,此便是七十万人……”
“如此也许十次才可尽迁楚国之民。”七十万人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熊荆计算了几遍才最终相信这个数字无误。鲁阳君与勿畀我虽然也惊讶于这个数字的巨大,但想到楚国当下有六七百万丁口,又有些失望。
“只要粮秣、布匹、医药足够,一月即可来回。”南郑再一次战败,熊荆已经决心避迁了。“蓬莱三岛齐人言其为仙山,实乃不毛之地,高则多山地森林,低则多池泽河流,并不利耕种。若无粮秣、布匹、房舍、医疗,避迁也多死。”
“那当如何?”鲁阳君之前是对舟楫太少失望,现在听闻熊荆说蓬莱仙道是不毛之地,避迁也多死,又开始担心蓬莱真的是无法耕种的荒地。
“名不正则言不顺,速召朝臣于襄阳,朝决避迁之事。”熊荆答道。说完这话他又叹了口气,他还是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