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登山的皂衣小吏很快就不见了踪影——两年前散关以南便成为禁区,人只见进去,从不见出来。然而现在,这个偌大的禁区正敞露在嗟戈·瓦拉的陆离镜中。
那一日他身中数箭冲入渭水,靠着精湛的泳技和宝贵的运气躲在船底逃过一劫。而在他单枪匹马驶出雍城以前,知彼司已经通知他身份可能暴露,务要尽快撤离。撤离的最好方式就是翻越秦岭,一路往南。因此出城前他带上了一切应该带上的东西,包括鸽笼。
冲入渭水前他看到了许多东西,可看到越多疑问也就越多。游过渭水翻越秦岭时他没有一直往南,而是不断往西,他想看看秦尼人到底把哪些战舰弄到哪儿去了。
此刻陆离镜的视界中,巨大的战舰从渭水转入扞水,因为秦岭所造成的落差,划行十多里后战舰便只能由岸上的纤夫拖曳前行。他找不到散关,地图上原本标着散关的地方似乎变成了平地,纤夫将战舰一直拖到扞水在这段山道上的终点。
扞水是从秦岭中拐入山道,然而顺着山道流入渭水,它与沔水只隔着一座山。两水都是东西流向然而拐出山谷进入山道,一个北流,一个南流,相隔大约十二里。
为了让两水相接,秦人直接在这段海拔一千四百多米的山岭上开凿了一条水道。沔水高而扞水低,依照郢芦运河的式样,这条水道设有船闸,一截一截往上提升,逐步将一千四百米的扞水接上一千五百米的沔水。
那日嗟戈·瓦拉站在渭水北岸只能看到战舰尾部,此时站在散关以东的高山上,他注意到了战舰的长度,这根本不是三十七米长的τρι?ρη?(三桨战舰),这是四十五米长的πεντ?ρη?(五桨战舰);也不是之前在汧水所见的那种没有龙骨、也没有撞角的秦式战舰,这是标准的地中海战舰,有着巨大的青铜撞角和蝎子尾模样的舰艉。
看到这一幕嗟戈·瓦拉脑中猛地一懵,连日的疲惫和未愈的伤势,眩晕突如其来。他被秦尼人骗了。秦尼人故意让他看那种没有撞角的秦式战舰,实际上他们已经造出了三桨战舰和五桨战舰。其他楚尼间谍估计也被骗了,他们看见的也是没有撞角的三桨战舰。
嗟戈·瓦拉极力克制住眩晕,陆离镜顺着进入船闸的战舰缓慢南移。纤夫将战舰拖入船闸,船闸上方很快流入河水,战舟上浮后离开,进入上一个船闸,如此一节一节,上升到最高一个船闸才从船闸驶入秦岭南面的湖泊。
地图上说秦岭以南是沔水,但现在呈现在嗟戈·瓦拉面前的却是一个狭长的湖泊。进入湖泊的五桨战舰快速划行,很快就最终消失在群山之中。
“是πεντ?ρη?,是πεντ?ρη?……”霞光渐渐暗淡,天就要黑了,嗟戈·瓦拉喃喃自语。他不知秦尼人是怎么造出πεντ?ρη?的,也不知为何那条河流会变成了湖泊。但这都不要紧,他已经看见了,已经知道了。
抽出纸笔详细写好讯文,小心地从鸽笼里捧出最后一只讯鸽。鸽子咕咕直叫,歪着头奇怪的看着他。两者一起冲入渭水,一起风餐露宿,不免产生了一些感情。
“去吧。”嗟戈·瓦拉摸了摸着鸽子的头,在夜幕降临前将它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