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将军过目。”一名近卫拔下箭矢,解下箭杆上绑着的楚纸,递了上来。
楚骑送信,可能是楚人的信,也可能是太后赵人的信,打开信函的司马卯从看第一眼开始便脸色大变,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与他一样,舟仓之外另一名赵军军校看到扬水上游、下游军旗招展、越来越近的楚军战舟,同样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司马卯说过己方最少有三天时间,现在才过去一夜,楚军就来了。
“我军中计也!”一名军校悲喊一声,腰间长剑一拔一刺,人跌落到了水里。士卒的身份很难辨认,可尉校的身份不难辨认,一旦楚人发现是赵人在攻拔城邑,于赵国将大不利。
“止!止——!!”自杀投水的军校不止一人,司马卯连忙喊止,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除了此前受伤之人,活着的三名军校全都伏剑。
“悍王子足下,请司马将军一见。”一艘冒突小舟缓缓靠近,上面的楚军军吏大叫道,丝毫不惧舟板上、扬水南岸的赵军弓弩手。
“诺。”司马卯毫不犹豫的答应一声,身旁谋士还未相劝,他便一个健步已跃上丈余外的冒突小舟。小舟猛然一沉,而后荡起,然而他站的稳稳当当。
北人素来不尚水,同时很不适应舟楫上的荡漾。楚吏没想到司马卯一点也不推脱,一个健步就上来了,而且还不晕船。吃惊归吃惊,舟吏趁着他的一跃之势驾驶着冒突连退,片刻之后便他送到了熊悍所在的王舟。
“司马将军。”熊悍一身韦弁服站在战舟之上,他先是上下打量一身秦军甲衣的司马卯,有些惊讶他的年轻,惊讶之后才对着司马卯说了一句。
熊悍打量司马卯,司马卯也无礼的打量熊悍。这位尚未加冠只是束发的楚王之弟比他更年轻,一身合体的钜甲衬托出男子的英武,可惜这种英武有点像春日里初生的柳枝,再怎么掩饰也没办法掩饰与生俱来的稚嫩。熊悍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着髹漆皮甲的楚军老将,老将眯着眼睛打量他,目光如有实质。
“司马将军觉得此邑如何?难攻否?”司马卯接到的讯报里,楚国的将军全都北上了,唯有淖狡、昭黍、蓝奢三敖留在郢都,这位老将难道会是大司马府府尹淖狡?
“此军校祭酒鲁阳君也。”熊悍名不如其名,不但不悍反而善解人意。他见司马卯看向鲁阳君,很自然的就向司马卯介绍鲁阳君。鲁阳君没有他那么客气,只是哼了一声,算是招呼。
“司马将军以为此邑……”熊悍继续之前的问题。
“下臣以为未有三万卒、非有一月时日,不能拔下此邑。”司马卯主动说起小邑的攻拔。这是赵军用血换来的估计,司马卯说起时,心头好似在滴血。
“果真如此?”熊悍的笑容很刺伤司马卯的眼睛,可作为败军之将,他不得不低头。
“司马将军降否?”鲁阳君没有废话,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厌恶赵人这种行为。
“此信中之所言……”司马卯拿出刚才收到的那份信。“确否?我军士卒将如何?”
“入我楚境、攻我楚邑、杀我楚人,彼等如何需待大王发落。”鲁阳君喝道。
“一夜攻伐军中多死伤,司马将军若真心怜惜士卒,此时不降更待何时?”熊悍也道。“小子特命郢都医者相侯,将军每延误一刻便有甚多赵卒死去。”
提起伤亡的赵卒,司马卯脸上显出痛苦的神情。他突然跪倒在战舟甲板上,道:“为何如此?大王为何要如此?!昨夜攻伐至今,我军伤亡两千。这两千人、这两千人……”
‘呛’的一声,司马卯拔出腰上铁剑,稍稍一顿便闭目朝胸口刺去,熊悍离他最近,连忙阻拦。鲁阳君却感觉不妙,想拉住熊悍但没有拉住。果不出所料,熊悍一冲进司马卯身侧,对准胸口的剑尖便倒转了过来,脚再下一踢,熊悍一个踉跄仿佛投到他怀里。
“无礼!大胆!!”甲板上楚卒急喝,或欲拔剑上前,或欲弯弓怒射。可惜那把刚才要自刎的铁剑已经架在了熊悍脖子上,一时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司马卯,你欲如何?!”鲁阳君拦住众人后急喝。“你父之言你也不听?!”
精心策划的行动失败,突然出现一份父亲的书信告之自己所有原委。不甘、苦涩、懊悔、痛恨……,司马卯心中五味杂陈,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绑架熊悍,他只道,“非我父亲口之言,我皆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