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从出现到现在已有八年,或许有人没有听过巫器,但绝对没有人没有听过荆人铁骑。以讹传讹下,铁骑的威力被放大数倍,据说荆人铁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只要铁骑冲击,就没有冲不破的阵列。回忆起军中私下的传言,站在前列的秦卒浑身发抖。
奔赴三十里外的战场,最后赶到的部队自然不是什么精锐,他们只是靠得近,临时拉来凑数数罢了。手上虽然握住酋矛,但这些酋矛只是紧握在手里,没有柱在地上,然后用脚踩死。
面对楚军铁骑的冲阵,他们不是颤抖就是仓皇,更多的人选择闭目。军阵中心的王翦也看到了并排骑行、缓缓冲来的楚军重骑,他与王敖四目相对,双方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恐。错过王敖目光,王翦拉过身旁的御手,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御手目瞪口呆。
这个时候第一道重骑猛撞在幕府军阵上,激起一阵混乱。后方的军官胆战心惊的赶紧弹压,只愿己方骑兵全速奔来。
第五十章
秦军长达三、四公里阵线仍在退却,后军前赴后继,将冲过缺口的楚军步卒重新堵死,猛烈攻击右军的赵军也被他们挡在阵列之外,然而指挥秦军作战的幕府正遭受楚军重骑兵的雷霆打击,失去全局指挥的秦军对同样从西面冲来的南线赵军毫无反应。
楚军猛攻秦军,王卒阵中鹖冠子杀了赵葱,击鼓率军攻向秦军阵列,更西面的庶民之阵,司马尚、平原君赵营、平阳君赵恒……,不管有没有车驾,也不管身边有多少仆与臣甲士,包括肥沥那样不讨人喜欢的赵国贵族,这些人一股脑的全往战场疾奔。
因为不是在将率而是在贵族的率领下奔逐,这些人毫无队列可言,手上的武器也非常简陋,奔跑的时候脚上步履基本脱落丢弃,但士气极为高涨。最重要的是他们攻击的是秦军的侧翼——楚军东西列阵,秦军自然也是东西列阵,王卒赵军起先不想攻击秦军,只是想与楚军汇合,攻击时已在阵线之南,南线赵军直接从西面奔逐而来,攻击的位置正是秦人右侧翼。
赵秦血仇,赵人尚有理智的时候对秦人委曲求全毕恭毕敬,现在自己已背井离乡,秦军又被楚军杀得连连败退,激起杀气的赵人两面夹击秦军右军,他们的亡命冲杀让右军一退再退。
士卒拼杀,他人看戏。最开始是自己被数十万秦军包围,死守几个月后仓皇突围,半个时辰前秦军骑兵还掠阵而过,自己的性命随时沦丧,但形势突然间逆转,半个时辰之后就是秦军幕府被楚军骑兵掠阵,秦军阵列在楚赵两军的联合攻击下连连后退。
直面战争必然是血淋淋的,但是如果隔着一段距离,在已经靠近牛首水的赵王赵迁、太后灵袂,还有公主公子、嫔妃宫人们看来,战争却是精彩纷呈的。
这些人丝毫不见之前的慌张,他们齐齐站在重车车顶,望向正在厮杀的楚秦两军,一些人的目光还越过交战中的楚秦阵线,看向数里外正在交战的两军骑兵和那面于北风中猎猎飘扬的三头凤旗。
可惜距离实在是太远,没有陆离镜的他们,只有眼睛锐利的人才能看清凤旗下不断列队出击的楚军重骑,看清在重骑撞击下混乱无比的秦军幕府。其余的人大多看到漫天从尘土,听到永不断绝的鼓声,鲜血、汗水、嘶喊乃至生死,都在距离的模糊下显得唯美。
赵迁与灵袂不可能没有陆离镜,看着楚军重骑一排排冲向秦人幕府,赵迁兴奋的大叫,整个人手舞足蹈起来,此前受到的惊吓和恐慌在这一刻得到彻底的释放;灵袂则是沉默的,她对正在冲击的楚军重骑毫无兴趣,对整场战争也毫无兴趣,她死死盯着凤旗下的那个人,因为面甲的缘故,她根本看不到面貌,只能看到身形。
男人的勇武一如女人的妩媚,对异性充满着吸引。那个身着钜甲的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起先不动,身边的儿子突然立起高喊‘阵破矣!陈破矣’的时候,他与胯下那匹枣红马才往前奔驰,骑矛竖立在他手上,燕尾旗飘扬,身后持凤旗的骑士紧跟着他,跟着他冲入秦军阵列。
灵袂的注视下,熊荆正在冲入秦军幕府所在的阵列。一万四千人组成的军阵并不厚实,大概只有十三行,最多不超过十六行,在秦军骑兵赶上来之前,第四道重骑毫无悬念的击碎阵列,突入阵中。外围军阵崩溃,但仍有数百名亲卫护在王翦戎车之侧。
骑兵的目标就是王翦,第五道、第六道重骑猛击戎车旁的那些亲卫,熊荆冲入的时候,意想不到事情发生了:一支不知从那里射出的羽箭穿过盾橹,射中了站在车上的王翦。王翦中箭后是一种不敢置信的表情,随后就往外跌出了车厢,亲卫顿时大乱,纷纷去抢他的尸体。
龙骑杀到的地方,秦军骑兵全部选择避让。这是好事,但熊荆不知这种畏惧能维持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