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台屋脊上的鼙鼓声将屋下酣睡的赵迁吵醒,而后是小寝内的灵袂,宫中的寺人、侍女。当王城墙头的建鼓敲响后,整个王城、整个邯郸都被惊醒。
“楚人舟楫几何?”匆匆赶来的灵袂一开口就问道。
“禀太后……”了望的赵卒并没有吃惊于灵袂的绝美容颜,他正处于一阵莫名的激动中。灵袂问时,他两只手不自觉的指向身后、指向东面,“舟楫、舟楫……无数也!”
“无数?”灵袂满脸吃惊,丰翘的臀离了坐席,后又坐了回去,弹性十足。“善,大善。”
“太、太后……”漳水、黄河支流上的舟楫确可以用无数来形容,但这有让人更兴奋的事情,赵卒接着道:“小人在舟楫中觅见一面凤旗。”
“凤旗?!”灵袂看向郭开,不敢置信的表情。
“何种凤旗?”郭开追问,只要常看大楚新闻,就知道凡是楚王出现的地方就必有凤旗。
“旗白,凤彩,……还有三头…”赵卒回忆着刚才看到的画面。凤旗并非一面,而是几十艘舟楫上全插着凤旗,但有一面最大。
“楚王至矣。”一贯阴沉着脸不苟言笑的郭开脸上笑起。
“父亲,荆王至矣!”邯郸必须立于最高处才能看到熊荆的王旗,横阻在漳水邯郸之间的秦军就没有这么麻烦了。昨夜开始,斥候的军报就不断传至幕府,但王翦已经睡下,概不听报。早上他一起来,王贲就闯进来报告。光着膀子的王翦正在木桶中沐浴,一个婢女被他压在身下。
“出去!”性致被儿子吵没了,王翦当即挥手让所有人退出去,包括身下的婢女。
“荆王既至,荆人舟楫已至?”木桶中的王翦继续用葫芦瓢舀水浇在身上。
“然。”王贲点头。“舟楫连绵几十里,目无穷也。”
“荆王至,荆人赵人里应外合,此战……”王翦没有好心情。秦王已经下令要他阻止赵人突围,他必须计算阻击所消耗的兵力损失,如果亏了,那新获得的大庶长之爵又要保不住。
“嗯——!”想到此战十有八九要亏,王翦重重嗯了一记。他什么也没说,可手里的葫芦瓢不断猛拍水面,直到化成碎片。秦军将军的悲哀之处在于不能封侯,一旦有哪位将军爵位升至大庶长,国尉府就会让他去完成最难完成的任务。不去,削爵;去了,打亏了,还是削爵。
要想封侯只能以奇功。长平之战是奇功,一次斩首五、六十万级;鄢郢之战也是奇功,不但斩首几十万,还占了楚国几百里城邑。即便如此,平时还是要小心谨慎,不然将步武安君后尘。
“纵赵人而走,大罪;不纵赵人而走死人无数,削爵,此当若何?”父子之间没什么不能谈,王翦喝退左右仆臣正是要与儿子谈事情。
“宫中可有音讯,大王、国尉言乃翁否?”王翦不答话问起另一件事。
“无讯。”王贲摇头,“然以常理度之,父亲之爵降至大良造可也。此已在荆人降将景骅之下。”
“大良造?”大良造是第十六等爵,王翦沉默一会,最后道:“不可,丞相已倒,乃翁朝中再也无人,故仅可至左庶长。太高,大王必将降罪。”
“左庶长?!”王贲目瞪口呆,他知道此战必要壮士断腕,没想到一断就到了十等爵。
“唉!”朝中有人好作官,趋炎附势乃常情。王翦是靠熊启才从众多将军中脱颖而出的,然而熊启因为通楚,上个月已经在咸阳车裂,朝中凡是楚系的官吏绝大多数都被牵连。
“唯有不计功罪,拼死血战。”想到车裂,王翦无奈叹息后目光突然凌厉。精明的他不仅仅忧心爵位,还忧心性命。这一战只有以性命去博,才能重获大王的信任,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