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器需要使用巫药,巫药内含有硫磺,这是亚里士多德四世研究出来的;毋忌又说在楚人的强烈要求下,白狄商人贩运硫磺至楚国换取钜铁,可见硫磺是巫药中的一味,另外还有木炭或者石炭,最后一味(也许是几味)巫药现在还无法辨识。
这些信息虽少,但足以让卫缭做出一个大致正确的判断:楚军巫器之所以如此晚才出现,应该受到了硫磺的限制,不然不会让白狄人不远万里从大夏运硫磺至郢都。既然硫磺所得有限,巫药就不可能无穷无尽,就像箭矢,总有用完的时候。
咸阳城墙厚达二十六丈,确实可能存在楚军巫药不足,无法破城的情况。不过只要稍微用用脑子就能知道,楚王率领楚军攻入关中,而后直趋咸阳,怎么可能会巫药不足?这样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不可能是临时起意,从楚国停造海舟的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攻入关中楚人最少准备了一年半。
卫缭只是说出了一种可能,这就够了。赵政激动的看着他,连连点头,“然也。然也。荆人巫药求于西洲,攻至咸阳城下已不足矣。”
“咸阳仍在坚守,然荆人善使间谍,必使人乱我军心也。”卫缭撒谎不眨眼睛,他确定赵政已经自我催眠,深信楚军巫药不足。
“侯谍该杀!”赵政脸色一变,双目暴突,恶狠狠的道。
“臣已命也。”卫缭不动声色,一直紧张的后背此刻放松下来。
“然我军、我军……”咸阳即便未被楚军拔下,赵政依然担心咸阳。秦军距咸阳百里,这百里每日走二十里需要五日,期间还要渡过渭水。
“大王,臣以为荆人久拔咸阳不下,粮秣又不足,必将再至渭南。我军于渭南以逸待劳,各郡士卒又至,必可战而胜之。”卫缭说起了构思中的渭南决战。战场他也已经选好了,就在杜县以北、枳道以西、章台宫以东的阴乡(今西安市北),樗里疾葬于此。
这并非他的一厢情愿,咸阳仓的粮秣全数烧毁,最多一个月楚军就要断粮。断粮两种选择:要么深入秦地,要么撤回商於,他相信楚军会选择后者。即便不选择后者,他也会命令临近县邑焚尽仓禀粟米,让楚军无法就食。
卫缭如此计算,咸阳城内,熊荆安歇的华阳宫,在一干将率的旁听下,粟客正在向熊荆汇报:“……尚有粟二十六万五千石、尚有酱两千五百石、尚有马口铁醯五百吨、尚有豆菽二十八万石、尚有藁四万三千石、尚有盐五千三百石、尚有酒两百三十万石,尚有……”
粟客汇报的都是眼下楚军可以支配的粮食与刍藁,这其中有些是楚军带来的,有些是入城后缴获秦人的。因为城内城外的仓禀都烧了,剩下的粮秣除了酒以外,其他的并不多,尤以藁最少。
豆菽和藁是喂马的东西,豆菽不好烧但藁一点就着,现在这四万多石藁是咸阳城内马厩、外厩各处搜罗来的。三万多匹挽马和战马,这些藁喂四天就要吃完。解决的办法只能是增加豆菽的数量,减少藁的数量,毕竟豆菽按照既定标准还能支撑十七天。只是再怎么调整,马料都只够十一、十二天,最多不会超过十四天。
然而这还不是最要紧的,粟客汇报完所有数目后,又道:“咸阳天下大城,丁口逾六十万,其粟米皆来自咸阳仓,如今咸阳仓粟米焚尽,三日之后全城便将断粮……”
“秦人死活与我何干?”妫瑕哼了一声,觉得粟客多嘴。
“此三伏之时,若庶民多死,军中必生疫病。”秦人的死活确实与楚军无关,可现在双方同处一城,真要是大面积饿死,没几天尸体就要胀气发臭。“臣请大王放秦人出城就食。”
医尹昃离这是第三次来咸阳。他觉得楚秦虽然为敌,但不该祸及庶民妇孺。
“若放秦人出城就食,恐我军……”斗常有些担忧。
“非也。秦人必隐咸阳被拔之事,我当趋民至渭南秦军营中,以乱其心也。”庄无地笑,他猜得到卫缭会干什么。“数日后待东野敖率军至,我军前后夹击,秦人必败。”
庄无地说的是丁案。确定拔下咸阳后,军议完信鸽当夜就飞往了郢都,要求留守南阳的楚军尽可能多的增援关中,好与己军前后夹击秦军。丹水水满,按行程,南阳楚军赶至辋川口,迟则十日,短则八日,楚军的粮秣完全能撑到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