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到现在,楚军什么情况秦军大多尽知,塬上北面的楚军据沟壑布钜丝网而守,实际并不比赵阳所部便于进攻。卫缭无言以对时,一个人告声揖高:“臣,有一计可破荆人。”
“你……”赵政闻言还很高兴,待看到是谁脸便沉了下来,这是卫缭推荐的章邯。“言之。”
汧水一战章邯未能擒杀荆王,赵政对章邯十分失望,以至怀疑他编造巫器之说推卸责任。巫器早就证明是真的了,可他对他的坏感仍未消失。
章邯当然知道赵政厌恶自己,但消除这种厌恶的办法就是成功一次。他道:“荆人坚甲利兵,又有巫器,猛雕夜飞以相避,野兽长啸以趋远,其锋莫撄、其势不挡……”
以纵横家的惯例,章邯夸张的说起楚军的优势,赵政听的脸色又开始发黑,心里为他捏把汗的卫缭正要清咳提醒时,章邯一口气说完再道:“然则,荆人非不可破也。”
“如何破之?”赵政有些厌恶的看着他。
“以兵甲、我军弗如也;以战阵,我军弗如也;以巫器,我军无有也……”章邯继续论说,终于,在赵政耐心耗尽的前一刻,他道:“然我军人多矣。蒙将军率军攻之,不胜也,赵将军率军攻之,亦不胜也。既然我军多于荆人,何不全军攻之?”
“全军攻之?”不说秦军士卒,包括秦军将率、秦王赵政,也被荆人夺气。夺气就会产生楚军可畏的潜意识,这种潜意识让人只看到楚军的优点,然后一门心思设法去克服这些优点:楚军坚甲利兵,我军也该重甲锐兵;楚军战阵犀利,我军当加厚战阵,多留后军;楚军巫器无敌,那我军当大造巨弩、疾速而冲……
战争如果这样进行,那就跌入庄无地这些幕府谋士设计好的圈套了。一样一样的比,秦军样样不如,只会越打就越没有信心,越没有信心就是越缩手缩脚,然后一天就过去了。
要跳出这个圈套,就要发挥秦军人多的优势。从塬北到塬东,从塬东到塬下,二十四里长的防线只要全面发起进攻,兵力不足、疲于奔命的楚军总会露出破绽。对付楚军这样的敌人,战不要往小里打,而是要往大里打,规模越大,胜算越大。
“善!”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这道理不说不破,一旦说破瞬间便可领悟。此时赵政的眼里连放光彩,他含笑看着章邯,称善后继续道:“此善之善者也!”
见自己进谏有效,章邯趁热打铁,再度揖告:“破荆军如此,破荆国亦如此也。臣已有破荆国之计,当择日献于大王。”
“此战之后,寡人愿闻章卿破荆国之计。”赵政对章邯的称呼立变。“传寡人之命,全军速攻荆人。”
太阳越升越高,天气越来越热,站在白鹿塬上的楚军惊讶的发现秦军正在全线调动,原本满脸喜色的将卒神色逐渐变得凝重。几十里灞水,四十多万秦军空营而出,渡过灞水沿岸列阵。这是大规模进攻的征兆,只有大规模进攻,才会排出如此绵延的阵势。
“秦人欲全军攻我也!”淖信也明白了秦军的意图,嘴里惊道。
“禀大王,已是隅中,再有一个时辰便是正午。”斗常既是军司马又是武将,他没有去休息,而是坚持站在塬上注意秦军的一举一动。
“你是说……”庄无地等人精心设计了圈套,希望将战争局限在某一个点、或者某一段。秦军谋士也不是傻子,不管早晚,他们总会看穿这一点。
“然。”斗常点头,幕府谋士不可是有一计,而是计中有计,计计相连。
“诺!”熊荆答应了一声,斗常闻声立即传令:“传令:炮卒推进。”
站在高处的令兵挥舞令旗,早就在塬下息师阵地等候的炮兵迅速出阵,斗蜃率领两个旅掩护着他们前进。塬上暂停轰鸣的火炮急急上架,对准赵政的常旗移动。
秦军的动作楚军一目了然,楚军的动作秦军看不到塬上的部分,塬下的部分也是一目了然。最开始没什么人注意斗蜃旅的调动,可当楚军驱散列阵于灞水西岸的秦卒却并不前往蓝田城时,连赵政也开始看向这支两千人左右的楚军,想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荆人、荆人……”赵政身边的将率谋士全在观望楚军,只见这支楚军就驻留在灞水西岸,龙马挽曳的巫器并排而列,有十六具之多。这些都没什么,最奇怪的是楚军在巫器之后支起了乌幕,一干人躲在乌幕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