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附议。”卫缭道。筑坝的主意不是他出的,但他没有反对。
“臣亦附议。”咸阳令赵勇亦道。
“蒙卿以为,荆人若击李信,当在何地?”此时赵政关心的不再是咸阳,而是南阳。如果李信那四十万大军被楚军全歼,哪怕是半歼,秦国也将元气大伤——仅仅战死,十年间秦军就减员四十多万,加上病死和庾死,数量更多。李信若是有失去,剩下的精卒,也就只有蒙恬的二十万人、王翦的二十万人了。
“臣知军中粮秣不济也,荆人若击大将军,当在方城之内。”蒙恬判断道。“南阳与魏国交于叶。大将军入方城,荆魏之军必拔叶城,以断大将军粮道、归路……”
蒙恬跟随父亲自小就在军中。歼灭战怎么打,他非常清楚。秦军四十万大军因为要攻城,辎重甚多,尤其是缴获赵人的破城之器甚是沉重,他们只能走方城东北角的叶城而不能走方城北面正中的鲁关。而李信要收复南阳、南郡,自要要先攻拔宛城。
蒙恬越是说,赵政就越是皱眉。百年前各国军队的战力相差无几,胜利的希望不在战场,而是庙堂、尤其是别国的庙堂。再强的国家,只要数国群起而攻之,结果不是亡国就是国力大伤,魏国、楚国、齐国都是如此。一旦这些强国衰弱下去,秦国就一打一个准了,难题不再是怎么打赢,而是该打哪国。
十年来楚国复强,战争似乎回到了合纵连横以前那种斗智斗勇的时代。秦军顺风战打的多,一直没有适应这种‘旧’式打法。如今说破也没什么,楚国不过是长平之战前的赵国而已,只要一次长平之败,楚国就将一蹶不振。
当然,在给楚国一次长平之败以前,秦军不能遭受长平之败。想到这里赵政道:“南阳救与不救,若救之,当如何救,众卿言之。”
太阳偏西的时候,山林里知了叫得更加欢畅。半睡半醒的过了两个多时辰,熊荆被长姜叫醒。待穿好甲胄出内帐,幕府中诸将全已经到齐,他们见熊荆来,以一种振奋昂扬的语气齐揖道:“臣等见过大王!”
“免礼!”从左至右,熊荆将幕府内的每一名将率都打量了一遍。为了让大王看到自己,西阳之将曾珏居然出列以迎。一如八年前在清水,这种检阅让他热血沸腾。
“北面二十里便是秦军,北面百多里则是咸阳。”熊荆深吸口气,觉得自己要说点什么。“奈何绝秦欢也!曾几何时,那是我楚人食不甘味之所在,是我楚人仰人鼻息之所在,更是先君怀王囚禁薨落之所在。
今日,我军来此,不为其他,只为复仇!为先君怀王复仇!为鄢郢数十万死者复仇!为楚地两百余万新黔首复仇!!
唯有如此之复仇,才能让秦国贱民知晓:楚人与彼等绝非同类,我楚人不可轻辱。唯有如此之复仇,才能让赵政、让秦国的贵人官吏知晓:我楚人……仇必复,恨必血!
你等务要尽告全军:今日,乃为楚人血恨复仇之日!”
愤怒和激动交错在熊荆胸间,他手挥舞着,整个人也在挥舞。以前的战争都发生在故楚之地,唯有今日这一仗才是真正战于秦地。
复仇,唯有尽败秦军、渭水赤红,日后他才能平静的看待秦人。他如此,眼前的各师将率对秦人的仇恨并不比他少。怒发冲冠的诸将,幕府里每一个字似乎都记得清楚,一出幕府疾行回自己的师旅,脑子里真正记住的只有六个字:仇必复,恨必血!
“仇必复,恨必血!”越是简短的文字,越是能将人点燃。这句话被将率带出幕府后,两个时辰之内便传遍全军。酷热、崎岖、振奋、不安……,这些东西在一瞬间全部消失,剩下的只有赤裸裸的仇恨。
“禀将军,时至也!”甲四横涧,视日见沙漏将空,速向领军的师长牢乘禀告。
牢乘眼睛只有里一片死寂,他面无表情的道:“行!”
“行——!”没有鼓声,只有军吏传达的命令。列队以待的士卒听闻命令齐齐迈出了脚步。
“禀大王,时至也!”熊荆所在的甲三横涧,庄无地声音并不响亮。
“行!”熊荆低喝。军容暨暨,他骑在龙马上,身后的士卒都仰视着他。
“禀将军,时已至。”前方两道横涧是分别是成通和斗于雉,甲一横涧的成通早就急不可耐,从甲四的郢都第二师出发开始算,他足足等了一个半时辰。
时入下春,再有一个半时辰就要天黑,这时从身后三条横涧出发的士卒正漫山遍野的快步而来。成通手一挥,士卒迅速跟着他疾跑。白鹿塬,就在十二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