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若伐魏国,何以腾契领军灭韩?”项燕指出了最重要的地方。
“秦国若伐魏国,鸿沟诸水道当阻塞也。”勿畀我也不认为秦军要伐魏国。
“那还是伐赵?”熊荆默默道。他倒希望秦国伐魏,伐魏赵国就解脱了。时至今日,韩魏两国的存亡对天下大局没有太大的影响,真正能影响天下局势的,是赵齐两国。
“以臣之所见,当是伐赵。”项燕道。“只愿赵国出塞击秦……”
“赵使已经相告,赵国马匹不足,无法击秦。”廉舆又返回了郢都,他带来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赵国国内马匹不足,无法出塞击秦;第二个消息就是赵王想娶大自己四岁的芈倾,弄得芈倾跑到正寝来哭诉。赵迁确实是赵王,可他是倡妇之子,芈倾不愿意嫁。
“此事确不可行。”三国不加入击秦计划,赵国自然独木难支,项燕对赵国取消计划并不意外。“然另有一事须告之大王……”
“何事?”项燕神色变得凝重,与韩国降秦相比,这才是一件大事。
“春后至今未雨也!”项燕呼了口气,说出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忧虑的事情。
“未、未雨?!”熊荆出乎意料的想笑,可还是忍住了。祭祀春神很久了,现在正是春种时节,每日都是阳光明媚,确实好像没有下过雨。粟虽然是耐旱作物,可刚种下去也要有雨水的滋润,不然没办法成活。
熊荆还在担心春旱耽误春种,项燕又道:“臣闻赵国亦是未雨。”
“赵国也是未雨?!”熊荆终于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了。赵国去年粮食就不够,今年如果春旱影响耕种,粮食再不够,单凭三国输运的一千万石粟,今年又要饿死不少人。
“召……、召……、召工尹刀!”熊荆连续转折了三下,才想起要召见何人。
“大王,此时造海舟已不及也。”项燕知道熊荆为何召工尹刀。海舟建造已经停了,全楚国大大小小的造船厂都在造几吨重的内河舟楫。熊荆要马上开造海舟,好多运点粮食给赵国。
“为何不及?”去年十一月以前,各船坞已经铺下来龙骨,一艘饕餮级运货海舟大约是两万个工日,三百名工人两个多月就能造出来。
“便是今年下水三十艘海舟,也不过多运三百六十万石粟米,杯水车薪也。”项燕道。他只是提出了问题,并没有办法解决问题。“或许是臣多虑,楚国不雨,赵国乃雨也。”
项燕只是期望,然而他的期望并不准确,三天后楚天便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间郢都下了第一场春雨。春雨贵如油,王宫之内、闾巷之中一时人人大喜。
在太卜观曳的建议下,二月祭祀媵魝(饮食神)的规模大了一倍,以谢媵魝教导楚人先民播种五谷,生火烹食,脱离茹毛饮血生活的恩德。楚国下雨,赵国也下了几场雨,唯有秦国一直未雨,一时间人人盛传天弃秦国,故而不雨。
在秦王赵政看来,关东诸多对秦国有一种刻骨铭心仇恨,最开始是藐视,污蔑秦人是夷狄,后来又说秦国是虎狼之国——虎狼当然不是凶狠、威猛的意思,而是畜牲、禽兽的意思。所谓‘天弃秦国,故而不雨’,赵政根本不信。秦赵是同一片天空,秦国大旱,赵国也大旱,秦国地动,赵国也地动。怎么可能赵国下雨,秦国就不下雨呢?
“大王,今日未雨也。”在赵政的命令下,赵高天天报告是否下雨,今天又未下雨。
“哦。”赵政已经习惯不下雨了,闻言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大概是明堂外的阳光过于明媚,他放下手中的竹简问道,“今日是……”
“禀大王,今日是巳日。”赵高谄笑。“渭水之畔全是游人,彀击彀、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臣以为不下雨可也,咸阳几十万人挥把汗便是雨了。”赵高说完,见赵政高兴忙问道:“大王,今日乃上巳,是否郊游一日?”
赵高说的有趣,赵政呵呵笑起,再看堂外那一片阳光明亮无比,似乎还带着春天的气息,他收起来简牍,笑道:“也罢。今日便休息一日……,王后何在?”
与素来懒政的熊荆不同,赵政极为勤勉,一年三百六十多日几乎无休,每日批阅的竹简据说要以石计量。这么多竹简,早上视朝结束要到晚上十点、十一点才能看完。如果召见相关官吏询问细节,那就要忙到半夜。
每日除了给华阳祖太后、太后赵姬问安,赵政几乎足不出宫。今天竟然同意休息一日,赵高真是喜出望外。他赶忙让人去找王后芈蒨和王子扶苏,但这个时候,王后的车驾与华阳祖太后一起,早就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