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赵梁似乎被雷击了一下,整个身躯都在摇晃。“两万四千?!”
“然也!”小臣是钱府派来疾告的,脸上全是汗水。“兑者蜂拥,车马盈门。”
“齐人害我!”赵梁怒吼了一声,他急急下阶,走的太快差点就摔了一跤,好在小臣在旁边搀扶了一把。下到阶下,慢了一步的钱府卿赵晋才到。他的表情和赵梁类似,亦是急道:“金行银一斤兑钱两万四千,此齐人欲害我也,请相邦止之。”
赵梁闻讯本就很急,钱府卿一说更急。他等不及仆人备车,徒步出王宫奔向四国金行赵国分行所在的大市。
一个月前四国金行即将开业的消息就传遍整个邯郸乃至整个赵国。金行是一种新事物,战国是实物货币时代,各国大商、子钱家已有部分金融职能,可金行到底是干什么的谁也说不清楚。不过金行宣称自己将以金银兑换布币、刀币,商贾、庶民是极为欢迎的。
秦国大举伐赵以来,各地税赋大减,钱府里的铜币却是潮水一样往外泼,以采购数以万计的马匹、车辆、箭木、木柲、铜铁、皮毛、刍篙乃至粟麦粮秣。铜币贬值税赋亦贬值,朝廷解决财政的办法除了铸钱就是铸钱。新出炉的海量‘当十’布币、‘当百’刀币已成烫手的山芋,弃钱买货是商贾常态,物价一涨再涨,大市开市不到一个时辰就空空如也。
四国金行愿意以金银兑换铜币,这等好事商贾、庶民自然期盼。弃钱买货是保值的手段,但货物总有风险,远不如换成金银。可金行真有那么愚吗?他们真有那么多金银兑换吗?这是众人心中的疑惑,金行没有开门兑换前,这些问题只能猜测。
今日正朝视朝时,筹备两个多月金行终于开门,挂出的牌价是银一斤兑钱两万四千。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整个邯郸,随后满载铜币的车马便蜂拥而至。
“五十万钱可上门兑换,五十万钱以上可上门兑换……”赵梁挤到金行时,太阳已经正中,烈日下十数米宽的街道挤满了女子和车马,穿着怪异衣裳的金行小吏正在呼喊分流。
大户皆用马车、轺车装着铜币来兑换,庶民因为男子不在家,只有女子背着铜币来换。大户人少,可钱多,铜币币值各不相同,需要一个个清点,因而不如上门兑换。庶民人虽多可钱很少,柜台轻点即可。分流是必须的。
赵梁和钱府卿赵晋除了听到人群分流,还看到兑换完毕的车马运走一袋又一袋并不遮盖的银币,那些银币发出的‘哗哗’之音听得人心痒不止;兑换小钱的庶民女子则低着头,一手揣在怀里,做贼一般匆匆逃去,生怕别人知道自己怀里藏有银币。
“呜呼!我赵民竟困顿至此乎。”兑换后离去之人皆有喜色,赵梁哀叹呜呼一记。银一斤正常情况下只值两千三百钱,现在金行贱十倍以兑,贵人庶民趋之若鹜。这代表什么他当然清楚,朝廷制定官价的时候,他也曾私下猜测过真实的物价,可没想到物价竟然涨到这种程度。
“君上,此齐人之……”赵晋仍然觉得这是齐人故意低估赵币价格,他此前曾建议银一斤兑钱五千至六千,没想到金行眼睛也不眨,一翻就是四、五倍。
“哈哈……”马车驶过,车上坐着的贵人手里不断抛起银币,欢笑不止。
这个人赵晋认识,这是太后灵袂的弟弟。连太后都使人来换金银,事情看来是无法阻止了。不过赵晋心中还是愤愤不已,这些人难道不知道今日金行十倍贬兑赵钱,他日赵国则要按原价赎回这些赵钱吗?
“返。”赵晋愤愤,赵梁已经没有前往金行抗议的心事。他确实可以阻止赵人兑换金行的银币,但赵人肯定会因此怨恨他而不是怨恨四国金行。
“君上,齐人害我也!今日十倍贱我赵钱,他日我赵国需原价偿回赵钱啊!”赵晋呼喊道。“何谓四国金行,此乃四国子钱家也!”
子钱家是什么东西赵梁清楚的很,想到吸血虫一样的子钱家附在赵国身上大肆吸血,赵梁又转过了身。他长叹一句,最终让人去金行禀报。
金行从前日开始就很忙碌。为了凑足清币人员,鹖冠子学社里的很多学生也被调入金行帮忙。他们任务主要是清点铜币,特别是清点车辆运来的一车一车的铜币,或直接上门清点库房里堆积如山的铜币。清点后与兑币之人所报数字相合还好,如果对不上那就要再次清点,直到双方数目上达成一致。
换出银币倒很简单,一赵斤大约两百一十七克,五十个银币就是一斤。上千万钱也不过换走四、五百斤银币。
从早上开门起,铜币就潮水般涌入金行,印有四国金行标志的银袋一袋又一袋被贵人、商贾运走。行长彧万一会在出银的柜台后巡视,一会又去钱库看那些清点好的布币、刀币。赵国相邦此时求见他毫不惊讶,他知道赵人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