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银币的木桶一桶又一桶吊至舷下的大翼战舟甲板,在持剑甲士的监督下,吏人将其整齐的码在准备好的木箱里,文书随之记录并贴上四国金行的封条。
“海舟牟利丰也。”银币不是华夏的式样,那就是对外贸易所得。在甲板上数了上百桶,等到舷下一艘大翼装满换另一艘大翼装时,逯杲赞叹了一句。
“丰又如何?”陆蟜的惊讶只是一瞬,他现在对任何东西都提不起精神。
“牟利丰便有金银粮秣,便有车马箭矢。”逯杲道。“赵国得此金银,其战必胜。”
海外贸易的金银直接输入赵国,背后所代表的含义陆蟜读不懂,逯杲却读懂了。加上李牧已经知道楚国知彼司正在探查河南地(鄂尔多斯草原),看来楚赵两国很快就有大动作。
逯杲猜测当然正确,他所不知道的是,出塞击秦的具体计划邯郸毫不知情,唯有葛得猜到了一些皮毛,具体内容只有李牧知道。李牧当然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计划如何击秦,他的作战计划完全依赖整个幕府,但在击秦之前,他必须先击败眼前的秦军。
众将齐聚的李牧幕府,廉颇接任南长城防线后,司马尚重返军中。看着眼前诸将,在李牧的示意下,司马尚道:“秦人半出宜安以攻封斯,故君上有命:明日出城攻拔宜安……”
几个月前不管秦人怎么辱骂求战,甚至像楚王一样送来一套女衣李牧也没有出战。并下令:军中敢言战者皆斩。这是真的斩,三颗校尉人头挂起的那一刻,全军再无半人敢言出战。现在大将军竟然要出战,傻眼的诸将全以为自己听错了。
“……”众将傻眼之际,司马尚已经在介绍敌情、布置作战任务了,听到这些安西,众将才醒悟过来,知道这是真的要出营与秦军死战,帐内顿时一片激扬之声。
“止!”幕府忽然变得嘈杂,军正当即高喝一声。
待幕府彻底静下来,拦住司马尚,李牧说话了。“彼时秦人拔下宜安,士气正昂,故不可与战。而今北风已起,天地将寒,袭秦人大营,焚其辎重军帐,秦人虽往南伐我封斯,亦必回军相救。大营秦军又以为我军胆怯不敢与战,将卒矜功自伐、其备早已松弛。
秦人无罪伐我,杀我兄弟,戮我妇孺,而今又往南攻伐封斯等邑。若拔,邯郸南北俱围,赵国亡矣。故此战乃救我赵国、护我社稷之战,乃讨伐无道、诛灭暴秦之战。邯郸大王、相邦、诸大夫皆瞩目我等,天下楚齐魏韩皆瞩目我等……”
李牧外表儒生般儒雅,内心深处却燃着一团烈火。进攻在即,他胸中火焰怒炽,吐出的话语好像红热的钜铁,烫的诸将热血沸腾。
“末将敬受命!!”他话说完众人狂喊,有几个郡尉甚至撕牙,想把秦人咬碎。
作战命令很快就下达,后方送来的牛羊美酒分于各营,以求在出战前让士卒饱食。这时候各营虽多是欢笑,可再多欢笑也没办法消解大战前的紧张。
空荡荡的幕府里,李牧则与司马尚等人饮茶。他现在不想再谈论战事,只想放松一下头脑,将绷得太久的弦稍微松一松。
“据闻楚国海舟比正寝还要大?”楚国海舟抵达平舒的消息刚刚传来,赵人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海舟,故而四处传扬。
“然也。”诸多军吏之中只有马卫亲眼见过那艘海舟,他放下茶盏用手比划了一下。“又高又大,一舟可载三万石之巨。”
马卫本氏赵,改换成马氏是原因的。他少年时就在李牧帐下听命,算是亲卫之将。因为亲近,话语里的稚气展露无遗,比划的时候李牧呵呵笑起。
“据闻楚国海舟已通中洲之西,不知可寻回西洲龙马。”下达完命令诸将忙开,司马尚也无事可做,只能陪李牧喝茶。“若我军有西洲龙马……”
“楚王为何知晓西洲有龙马?”李牧问起了天下人常常问起的问题。
“楚人皆言楚王生而知之。”司马尚一笑,答之以楚人常常回答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