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熊荆的命令一个接一个,好似作战一般,幕府一干股肱再次乱糟糟的忙开。冰很快取来了,阵亡贵族、誉士的婚配情况也很快弄清。三十三个的小型陆离瓶装进了盛满冰块的木箱,木箱外用皮裘丝絮重重包裹,最后背在项超的背上。
“你知道这是何物?”熊荆见他背上木箱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臣知也。此为阵亡袍泽之子嗣。”项超的脸色比冲阵还要郑重,等待之时他已经简单的了解陆离瓶内装的是什么。他不懂什么**,他只听巫觋说这里面装的东西可以让阵亡同袍的妻妾怀上他们的子嗣。子嗣,唯有留下子嗣才能让他们不绝祀。
“善。”项超的说法并没有什么不妥。熊荆再把准备好的符传、令符、文书全交给他,“官道上全是齐军,换上齐卒的衣甲出行。”
临淄屏绝十一日,穆陵关那边的援军肯定来了。熊荆担心身着楚甲的项超被他们拦截。不想项超充满自信的道:“大王之马乃千里马,齐卒不及我。”
“至穆陵关如何?”熊荆再问。
“至穆陵关臣自有通路。”项超一笑,深揖便告退了。须臾,帐外一声马萧,蹄音越来越远。
“此事若成,我军……”生育在庄无地看来是一件很神秘的事情,大王却能令已死者留下子嗣,这是一件匪夷所思不敢想象的事情。绝祀是比灭国、破家更恐怖的事情,战死之人不绝祀,若能行之于全军,士气必然大振。
庄无地想的是全军士卒,熊荆却由此想到了儒家。儒家宗族建立在血缘基础之上,它和宗教的差异在于宗族讲究的血缘,宗教讲究信仰。前者先天,后者后天。
宗族虽然有奴仆、义子之类,但终究不能把所有人都纳入宗族的范围。宗教不同,一个国家可以同时信仰一个宗教。可如果将战马配种的方式用于繁衍,假设每三天取一次精,三十年可以受孕三千六百次,配种成功率取一半,婴儿死亡率取一半,一个贵族一生可以生育九百个子女。
男子占一半为四百五十人,四百五十个儿子再繁衍,可生育二十万子女,男子取一半为十万,假设受孕的女子、物资都很充足,第三代子嗣将有一百万之多,第四代子嗣超过地球总人口。
熊荆想罢顿觉这个想法很邪恶,可又觉得这比做皇帝、开疆拓土要有意义的多。以儒家为统治理念,依据母亲的地位确定儿子的社会等级,由此建立一个数量越来越庞大的血缘宗族。战争一如蒙古人那样灭国灭族,成年男子全部杀死,男性儿童阉割作为奴隶劳作,只剩下可以生育的女子,这样的殖民才真正的殖民。
“大王……”大王脸上突然凸显出一种阴森,庄无地吓了一跳,好在熊荆很快恢复了常态。
“去疾手术如何?”熊荆问起了庄去疾,他的情况很坏,眼睛被戟戳坏了一只,骨折数处,大腿上冲阵时又被刺穿了锁甲,鏖战许久,流血不止。
“禀大王,庄将军手术后已在输血。”医帐里还在进行手术,只有军吏相答。
“他在何处?”熊荆已经看望了许多伤卒,庄去疾一直在手术。
“大王请。”军吏将熊荆带到一间空帐,他度步到帐外却止住了脚步,只道:“还是不惊扰为好。去疾醒后速告与不佞。”
当初的宫甲卒长现在只剩下庄去疾一人,熊荆绝不想他死去。
“唯。”军吏急揖。他知道庄去疾的份量,如果庄去疾逝去,那他将是本次战役牺牲的军阶最高的贵族。
“禀告大王,稷下祭酒淳于越求见。”一出医帐,便有谒者上前揖告,最先一个就是稷下学宫祭酒淳于越。
此时楚王欲在齐国行变法的消息已传遍半个临淄,大多数朝臣不安,楚国实行什么样的政制他们早有耳闻,现在楚王想在齐国变法推行蛮夷之制,放在以前他们一定要竭力反对。不过此刻他们已是降臣,既是降臣那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本钱?
至于临淄之外那些邑大夫,他们巴不得像楚国那样变法。一变法,齐国的柄权从今往后就由他们掌握,他们高兴都还不及。朝臣一片哀怨,稷下学宫则是沸腾,空有一生报复的众博士早就想试验自己的治国理念,淳于越也好、宋意也好,哪怕是周青臣,都急急求见楚王,以使他变自己的法,最好是任用自己为齐相,顶后胜的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