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大王,今日所见为瀛洲否?”有人问起瀛洲。海上说海事,总有一种身临其境的兴奋。
“正是瀛洲。”熊荆答道,他知道诸人的心思,道:“瀛洲并无仙人。”
“既无仙人,为何……”海外有三座仙山的传说由来已久,即便是观遍史书的右史,也不敢说世上并无仙人。
“瀛洲四岛,其上只有野人,并无仙人。”熊荆笑道。“若我等今日登上瀛洲,岛上的野人只会以我等是仙人。”
“哈哈……”诸人朗笑。想想也是,于大壑之上御风而行,出朱方四日而登瀛洲,确实只有仙人才能办得到。“臣为大王贺。非有大王,我楚国岂能有今日。”
“臣为大王贺。”跟着马尹,诸人竞相熊荆,激动中毫无拍马之嫌。
“若无楚人,我楚国岂能有今日?”熊荆很自然的举盏。与秦国的三年战争让他看到了楚国的希望。他说的楚人不仅仅是说楚语的、桀骜不驯的楚人,还有楚国治下敢死的越人、迂腐的鲁人、以及‘愚笨’的宋人,他以这些人为荣。
“为誓不服秦者贺!为永不为奴者贺!”熊荆酒盏举得更高,诸人被他的言语点燃,盏中之酒一干而尽,随之是畅快淋漓的欢笑和叙谈。
身悬大海之上,与君王共饮一席,说起结束不久的戎马往事,豪情之下,最是腼腆的左史也痛饮了几盏酒,然后记录时,把熊荆的言语写的歪歪扭扭。
“真不知何日将再战。”马尹感叹了一句,他刚刚感叹完郢都全城不见马车只有牛车的岁月。
“秦人若要再战,也当在冬日冰封之时。”朱逐正在猛吃马口铁罐头。前年冬天秦军撤军,输运粮秣的马车渡水不便,于是全部焚毁,几万匹马全部杀死。因为是冬天,马尸未腐,于是造府将其做成了肉罐头。
“秦人舟师不胜我,若再伐我,当在冬日。”右史完全赞同朱逐的意见。“臣以为秦人再战,当伐赵国。赵国已亡燕国,燕太子丹复国心切,秦王必要助其复国,晚之,燕人不思姬姓,燕地全归赵人所有,复国再也无望。”
右史的分析和大司马府、知彼司分析的结果是一样的,但是身为右丞相的昌平君熊启一直没有发来消息。虽然他只是管理民政的右丞相,国尉府已由卫缭管辖,少府由秦王赵政亲掌,可战争涉及到方方面面,只要国尉府征召丁壮他总能听到些风声。现在什么消息也没有,真不知秦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大楚今又有海舟,”红牟因为有节制喝的很少,但年轻的他双颊还是通红,这是激动。年轻人只感觉全身的血都在烧。“秦国若复燕,我军可从海上攻之。”
“海舟尚少,不足为攻。”马尹因为关心运马上岛,对海舟建造情况深入了解了一番。
“渤海乃内海,若齐国港口可准允我楚国舟师靠岸,舟师当可攻燕。”红牟又说起了舟师。
“海舟至齐,齐人俱也,何况舟师?齐国之防对陆不对海,若我楚国舟师从海上至齐,齐王寝食难安。秦人若遣使说之,齐国自要拒我舟师。秦伐赵,难救也。”右史比红牟这样的年轻人更了解诸国间的政治,他断定齐国不会高兴楚国舟师过境。
他另一层不好说出来的意思就是国内诸氏不愿救赵,南方的越人那就更不愿救。最多,楚国舟师在大河上巡逻游弋,阻拦秦国运粮,不可能真出兵攻伐大河两岸的秦国城邑。进攻大别山之西的旧郢之地也无可能,最少这几年没有可能。
“救赵何须从海路,”不懂分寸的朱逐大声道。“于鸿沟入大河便是秦境。我军一入大河,秦人便要躲在城邑里不敢出来,任我攻伐。”
“咳咳,”深夜换班的钟声恰好在这时候响起,熊荆咳嗽了一下,“天色已晚,明日还要登岛,就先回舱安歇。”
“唯。臣等告退。”一干人起身相揖,鱼贯而出。
熊荆梳洗之后也上到艉楼就寝。他此时不想考虑其他的事情,只希望明日登岛后真有八万公顷优质草场,然后将四处搜罗来的良马全放到岛上。十年繁衍,上万骑他不敢想,但一、两千骑,三、四千骑他还是敢憧憬的,而这几千骑骑兵用在关键的时候,必能改变一场战役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