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是必然,可这么多熟悉的人全死在这里,熊荆不忍弃之而去。邓遂说走,宋玉昭黍等人也说要走,他才不得不挪动脚步,在众人簇拥下走向最近的那辆戎车。
“殿下请上车。”御手低着头,正手按着剑四周戒备。
熊荆不疑又他,正要在他的搀扶下上车,但不经意的一眼却让他呆住了。这人他认识,不但认识而且很熟,熟的彼此间共处一室说过话。熊荆呆立,御手也愣了一下,他也认出了熊荆——上次出郢都时绑架的那个富商之子,谁也没想到这个富商之子居然是楚国太子。
“你?!”紧急中熊荆发不出其他什么更长的音节,只说了一个‘你’,而趁乱伪装成戎车御者的善去则迅速拔剑,对准熊荆刺去。前面是戎车,后面是送自己上车口呆目瞪的众人,熊荆想侧身避开,但狭窄间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狭长的秦剑刺在自己胸口,而后后飞倒地。
“殿下!”所有人都慌了!死战半个时辰、伤亡千人护卫太子,没想到在这被刺客刺杀了。
“殿下——!你死!”众人里反应最快的是羽,他的剑就握在手里,不需拔,但他被几个重臣挡着,出剑还是慢了一步,没有挡住刺向熊荆的那一剑。
“是你!”善去一开始的计划是等熊荆上车,路上动手便于逃脱,没想到的是这楚国太子居然认识自己,这才当众刺杀。此时他正想上车离开,不想羽一剑刺来,把他给留下了。
“就凭你。”善去自持秦剑更长,格挡之后就想探身急刺,逼退羽以跳上戎车。他没想到的是羽用的不是青铜剑而是钜铁剑,一格秦剑就断了,这剑也如刚才他刺熊荆那剑一样,狠狠地扎在他的胸口。皮甲顿破,羽能感觉到手中之剑穿透了胸骨。
“此何剑?”破裂动脉急涌出的鲜血没有从创口喷出,而是通过食道从善去嘴里吐出,他勉强问了一句,眼看就要不行了。
“屠狗剑!专屠秦狗!”羽目眦欲裂,剑继续往深处捅,直到两人脸贴着脸。他一直记得那日在青翰舟上善去恶来称自己是权贵之犬,他更记得获准跟踪后,此两人入了秦境。
“好好。”善去似笑非笑,喃喃说了两个好就合眼死去了。
“禀玃君,荆国大子死了……”不为人知的房舍里,玃君终于收到了目标已死的消息。不过间谍生涯让他习惯性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抱着怀疑,因而问道。“确否?”
“确。”部下应道。“我们的耳目扮作荆军立于一旁,亲眼所睹。善去一剑刺正中其胸口,使力极大,荆国大子中剑倒地。只是……善去也死了。”
“死得好!”玃君微微点头,刚才的阵战他虽没有亲眼目睹,但一千五百宫甲能打四千王卒死士,战力不可小觑,这一切都是荆国太子新阵造成的。
“善去可惜了。”说完荆国太子,玃君又惋惜善去,这是他最信任的干将。“告之咸阳,荆国大子实为善去所杀,按功其爵应升为左庶长,请赐爵赐赏于其后人。”
“嗨!”刺杀敌国太子,这已是奇功,可惜这不是阵战,算作军功要打折扣。
“还有何人应死?”玃君忽然问道,此时是郢都最乱时刻,正是杀人时。
“嫡王子熊悍应死,”谁要死部下记得很清楚,“再有造府的欧丑子要死,左尹蒙正禽素来正直,也应死;再有左徒昭黍也应死……”
刺杀名单是一串一串的,此事因于李斯,他进言之后秦国才有这样的策略:‘诸侯名士可下以财者,厚遗结之,不肯者,利剑刺之。’反正对秦国有威胁之人又不接受秦国收买,那就得死。
“熊悍……”玃君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快的东西。“欧丑子可炼钜铁,若能掳之最好,不能则杀之。蒙正禽与昭黍……,还不如杀了淖狡,他四日后返郢。”
“嗨。”部下顿首。只是没有听到熊悍的处置,他又抬头相望。“请问玃君,熊悍如何处置?”
熊悍以咸阳的意思是要杀掉的,因为熊悍即位,令尹黄歇会大权独揽,这样对秦国很不利,但负刍那边一上来就把黄歇给杀了,事情由此起了变化。以玃君的判断,李园是赵人,但他做了楚国令尹断不会救赵,反倒是负刍这边,他一个庶王子虽无依仗,可毕竟是大人,万一被他挑动大部分县公反秦,局势就很不利了。
“还是杀了吧,咸阳有人要他死。”玃君最后道,咸阳一词说的很是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