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温微微一怔,旋即就转头要离开。乐语悠悠说道:“凭着一股怒气顺心而行固然是爽快,但报复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如果你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你根本不会理我一秒。”
“我只是想确信你是可以合作的同伴,值得教导的学生,而不是一头只会咆哮的畜生。学会尊重人没那么难,侍温,不要让丑陋的自尊蒙蔽你的双眼。”
侍温停下脚步,艰难地转过身看向乐语。
奎念弱一边拼命将自己的身子往墙里贴降低存在感,一边瞪大眼睛将面前这一幕保存到自己的记忆里——不应该是琴老师找侍温帮忙吗?怎么现在一转攻势,反而弄得像是侍温在恳求琴老师了?
侍温沉默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琴老师,请教我战法。”
“嗯……”乐语端着下巴想了想:“还是差一点。”
“我也觉得差一点。”茶世隐在旁边煞有其事地煽风点火。
“还差什么?”侍温好不容易缓和起来的脸色又变黑了。
“对了,在我老家东阳,拜师都是要跪下来,这是我们那边优秀的传统风俗……”
侍温又要发飙:“你——”
“我真的不是侮辱你,侍温先生。”乐语十分平静地说道:“侮辱你有什么意义?我又不是喜欢愚弄别人的人。”
“我之所以要你拜跪师礼,只是希望要你一个态度。我这个人轻易不会收徒,你来我这里学习战法,也不希望我敷衍对待你吧?”
“但不得不承认,我们两次见面都不怎愉快。为了消除我们之间的间隙,也为了我以后能毫无保留地将毕生绝学传授于你,拜跪师礼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考验,但却能成为我们以后信任的桥梁。”
“毕竟我学这么多年战法也不容易,你要成为我的弟子,至少也得让我看到你的态度嘛。”
“而且我的朋友收徒都是要行跪师礼,别人以后问起我这事,你没跪我,那我多没面子啊?面子是相互给的,你现在尊重我,我以后也会尊重你。”
“以后我们就是关系紧密的师徒了,你连跪师礼这种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吗?”
在乐语一连串真诚劝告下,侍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僵在原地不动。
茶世隐捂住自己的嘴巴,奎念弱很了解馆长这个表情——他憋笑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
虽然奎念弱不知道笑点何在,但也觉得事情的进展十分诡异。
一开始是侍温稍微强势,琴老师稍微弱势;
后来是侍温与琴老师地位平等;
而现在侍温反倒是成了弱势,琴老师强势得仿佛成了侍温失散多年的野爹。
明明双方的利益关系根本就没变——琴老师要找侍温办事,侍温也想找琴老师学战法。
但不知为何双方地位忽然就彻底逆转了!
乐语看着侍温,心想如果侍温下周还来上课,估计就知道自己在玩什么把戏了。
他这套跟‘青蚨劝酒’其实也没多少区别,都是服从性测试,都是沉没成本的应用,目的就是让对方步步退让,将对方的下限刷新至舔狗层次。
其实乐语并不喜欢这种做法,但面对侍温,这套做法却是最有效的。
侍温这种人,坚强而又脆弱,简单而又危险,孤僻却又渴望被承认。
最有趣的是,他充满反抗精神但又极易掌控。
乐语可以收徒弟,但没打算收大爷。若不能在这里就打灭侍温的傲气,岂不是要被这个徒弟骑在头上拉屎拉尿?而且作弊考试只是需要工具人,并不需要趾高气昂的老前辈。
终于,侍温劝服了自己的内心,推金柱倒玉山般跪了下来,破罐子破摔地大声说道:“琴老师,请教我战法!”
“好,很有精神。”乐语满意地说道:“那为师就勉为其难地收了你这个孽徒吧!”
听出乐语语气里没有丝毫掩饰的喜悦,侍温猛然醒悟——等等,我不是来给琴乐阴一个难堪,然后再勉为其难答应帮他作弊,从而让他教我战法吗?
既可以羞辱琴乐阴,又可以找到战法老师,明明是两件重叠在一起的快乐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在一旁目睹全过程的奎念弱,心里忽然升起一缕缕对琴老师的崇拜之情。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琴老师的优秀,假如用黎莹的话来形容,那就是——
琴老师的段位好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