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力气。”
“也是呢。”罗镇点点头:“这种病是绝症,治不好的,只能等死。”
“是吗……”泉新闭上眼睛。
罗镇拿了两个酒杯倒满酒,“女人我是找不到了,但陪你喝酒还是没问题的。”
泉新接过酒杯灌入嘴中,任由酒液沿着嘴角流淌。
两人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躺着,沉默了好一会儿,罗镇忽然问道:“你觉得今晚的暴乱有没有幕后黑手?”
“我大概能猜到是谁。”泉新低声说道:“但我不明白他的动机。”
“我也有一个怀疑人选,我知道他的目的,但我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完成。”罗镇说道:“他是不是找你办事?”
“是,他想找巡刑卫办事,而我指挥不动泉家,但指挥泉家的狗还是没问题的。”
“他也找我办了一件事,罗家商旅众多,他往罗家商旅里塞了些人,一起混出城了。”
泉新轻轻啊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罗镇抿着酒杯:“银血会输得不冤,他的胃口太大了。“
两人继续这样沉默的你一杯我一杯,直至酒壶倒空,外面响起吵闹的声音。
咚咚!咚咚!
香雪海的隔音很好,他们只能听见外面隐隐约约的叫骂声,却听不懂在骂什么。
“时间到了。”罗镇站起来:“我们该走了。”
泉新没说话,他看着罗镇打翻了酒桌上的酒壶,然后掏出一个打火机,扔到被酒液浸湿的桌布上。
火势迅速蔓延,很快就烧到幕帘,木椅,地毯,散发出滚滚热浪。
不过想要烧到坐在大堂中间的两人,火势显然还需要加把劲。
“不介意吧?”罗镇再次坐下来:“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更希望是被火焰吞噬的凄美,而不是死在草叉锄头之下的丑陋。”
泉新醉眼迷蒙地看着天花板,似乎听不懂他的话。
“我一直不敢跟你说。”罗镇轻声说道:“我的爱沉重、污浊,里面带有许多令人不快的东西,比如悲伤、忧愁、自怜、绝望,我的心又这么脆弱不堪,自己总被这些负面情绪打败,好像在一个沼泽里越挣扎越下沉。我不想将你拖进来,宁愿自己被自己吞没。”
“只是我没想到,你也被自己吞没了。”
泉新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弧度:
“我醉得恰到好处,既能听懂你的话,却不会感到悲伤。”
罗镇静静看着他,忽然说道:“表演一下那个。”
泉新沉默片刻,没有拒绝,奋力伸出手拿起酒席上的筷子,用食指、中指、拇指夹着,然后旋转——
啪。
筷子飞了出去,泉新看着自己的右手,刚想收回去,却看见罗镇拿出一根双龙头笔。
跟他以前用的那款一模一样。
泉新接过双龙头笔,毫不费力就令其在指尖上旋转起来。
它不停旋转。
不停旋转。
直至火焰吞没了一切。
……
……
乐语逃到一条熟悉的路上。
这里曾经是他经常来往的热闹外城街道,然而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追杀银血的工人平民。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选择走这条少有人涉足的暗巷捷径,这条在过去经常被他使用的隐藏通道。
他走着,走着。
最后停在路中央。
在这条难以被大道灯光覆盖的暗巷里,借着依稀的月光,乐语看见一个熟悉的红发人影,正挨着墙壁站着,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久。
“如果我说,我最初只是想破坏工人与你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默契。”
“如果我说,我根本不知道平民会决心将银血会斩草除根,连你都不放过。”
“如果我说,我只是想为了追忆与你的第一次见面,所以才来这里故地重游。”
“你信吗?”
乐语点点头:“我信。”
“如果白夜行者没有做出‘正确’的决断,并且恰好遇上一个‘错误’的巡刑卫,事情决计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如果事情没有发展到这一步,平民里的草莽人杰也不会趁势而起,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杀之而后快。”
“如果我不是经历连番追杀和惊险逃生,甚至用出各种底牌,我也不会有命逃到这一条路上,而是早就死了。”
“所以,我相信这一切都是命运愚弄般的巧合。”
阴影里的红发人轻笑一声,走到月光之下,露出一张俊秀的脸庞。
他悠悠说道:“我只相信。”
“天意。”
“难违。”